警员帮着闫山将赵浩成抬到平地上,他的身体还不时地抽动几下,脸上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眼皮就像被胶水粘住,与下眼睑贴在一起,完全没有缝隙。
关昭踉跄着扑过来,蹲下的时候由于太急切,膝盖砸在土里,碎石子的尖角硌进皮肉,但这股尖锐的疼痛被她的慌张和焦急完全盖住。
其余人给她让开了位置,她手心去摸赵浩成的胸口,没有起伏;手指放在人中上,没有气息。颈侧、手腕,全部静悄悄,一点震动都没有。
关昭几乎是抖着手扒开赵浩成的眼皮,他的瞳孔放大成一个黑洞洞的圆,在阳光直射下没有任何变化。
“把他抬到车上吧。”警员们要去捞他的肩膀。
“不,不,”关昭自己都在大喘气,说话断断续续,只好先挡住他们。她捏住赵浩成的下颌打开口腔,跪直上身,双手交叉,掌根按在他的胸骨中下,“不要挪动他,就在这里,一分钟都不要浪费。”她就地开始实施心肺复苏,没有担架的情况下挪动休克假死的人太危险了。
每分钟至少一百次的频率非常消耗体力,关昭的人类急救方法都是在学校里顺带学的,几乎没有实操过。她刚狂奔过好一段路程,在进行胸外按压与人工呼吸五次循环后,就有些累了。
“你先缓缓,我来。”闫山拉开她,接替了位置。
关昭站起来时,眼前黑了一下,有些头重脚轻,马其乐赶紧扶住她:“昭昭姐……”
“我没事,没事。”关昭借他的力站稳,顺了顺气问道:“你……救护车过来应该还要一会,你会心肺复苏吗?闫山一个人应该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我不会……”马其乐低着头讷讷的,又看向虞佳期:“佳期会的,她可以跟闫队一起。”
关昭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行,那就好。”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赶来时,关昭、闫山、虞佳期和其中一个也会心肺复苏的警员四人已经接替过一轮了。
闫山跟着上了救护车陪同,体力消耗最小的马其乐开车带关昭和虞佳期跟去。
车里没人说话,只有或轻或重,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追着救护车进了医院,他们看着医护人员们推了躺着赵浩成的轮床疾行进抢救室,白色的外褂下摆鼓荡。
坐在长椅上,静默还在持续。
关昭在医院中等待过很多次,比如等待她经手的动物病患苏醒。但这次不同,她要等待自己的队友,自己亲眼看到他倒下后失去生命体征的队友。
“赵哥,赵哥会没事的。”马其乐先出了声,说完自己又捂住脸,他的尾音里有些哽咽。
直到他的声音完全在走廊中消散,缴完费回来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闫山才把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会的。”
虞佳期拉着关昭的手,握得紧紧的,她的手沾了不少泥水,干掉后结了一层壳,现下手心出了汗,硬的土壳又变成泥巴。她对此全然不觉,梦呓般低语:“那句俗语怎么说的?有句俗语,哦,对,叫祸害遗千年。祸害遗千年啊,他那么烦人,就是祸害。”
关昭没有应和,她掰开虞佳期的手,用随身带的湿巾把虞佳期手上的泥土慢慢的、一点点擦拭干净。
她停手后,虞佳期盯着自己的手,看完手背看手心,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蓦地张开双臂抱住关昭:“关,我害怕。”
“害怕也没关系,我在,大家都在。”关昭轻拍她的后背,想到虞佳期今年才大三,肯定吓坏了。
“我哥呢?赵浩成呢?”走廊外的大厅方向跑来一个年轻女性,眼圈红红的,问话时带着明显的哭腔,又压抑着没有放声大哭。
关昭认出她是赵浩成的妹妹,之前婚礼上那个笑声爽朗的新娘子,叫赵微成。
赵微成眼中倒没有眼泪,大概是路上已经哭过了,她鼻音很重:“我哥人呢?我哥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就进抢救室了呢?”
“还在抢救,”闫山是除了赵微成外与赵浩成最熟悉的人,他看向抢救室紧闭的门,“他在追捕偷猎者途中触电了。”
赵微成眼神有点空,不知道该落向何处,她问:“偷猎者?是专门偷猎鸟的那种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是关昭答道:“……是。”除此之外,没有再提及别的。
她想到这个案子最初的引子,正是赵浩成认出了赵微成头上佩戴的点翠。如果再说详细一些,她怕赵微成难以承受。
等医生走出抢救室拉下口罩时,五个人都停下动作,同时涌过去:“医生,他怎么样了?”
“他还好吗?”
“结果怎么样?”
“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悬着的手虚虚压了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病人抢救过来了。”
五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医生话还没说完:“但情况还不是很稳定,病人的家属还没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