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厨房里摸索到天黑才吃上饭。今日朗郁大半时候不在家里,炉灶里的火不知怎的灭了,重新生火做饭花了不少时间。他本想去柳婶饭馆里买点肉菜,晏潆潆见着有那么多螃蟹和采买的食材,坚持不让。
他心情甚佳,便一切都由着她,有她在身边帮忙,他忙碌着一点儿不觉疲累。
一轮明月悬在石榴树顶,石榴树下挂了个粉色兔子灯笼,藤桌上的物什摆得满满当当,冒着热气的红螃蟹,白玉酥皮百果月饼,豆腐莼菜汤,清炒菱角藕片,紫葛叶炒蛋,桂花糖粥,都是朗郁今日集市上采买的最鲜最好的食材,还有一盘晶莹的石榴和邻居送的果酒与桂花糕。
晏潆潆给酒盏里斟满了酒,微笑向朗郁举杯:“阿郁,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朗郁笑问。
“这么丰盛,都是你的功劳”,他花钱他采买他去做,他给她一处安居可以乐业的地方,许多的话若明说出来,她的眼泪怕是难于控制。
粉色兔子灯下的她,脸上红润润的,眸中闪着灯光的盈彩,不知是灯笼的映照,还是果酒的醉人,朗郁看着她,就觉今夜她尤其的美。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朗郁举起酒盏回敬一杯,“我想一直待这里”。
从离开潭州到现在,快二个月的时间,一切似乎安然无恙,如果在这里生活,他的仇家永远找不到他,那真是一桩妙事。
可,他真可以置之事外,什么都不用搭理了么。
“你有联系过流影盟吗,你不回去没事吗?”
朗郁垂下眼眸,开始掰螃蟹:“今晚我们只说高兴的事,好吗?”
那就是还得回去,不可能事不关己,现在只是逃避或者躲避。晏潆潆不再追问,如他所说不想这些沉重的事情,饶有趣味看他笨手笨脚折腾螃蟹。
怎么摘弄螃蟹,买的时候他已打听清楚,可真正实操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见过别人吃这玩意,可他是第一次,全因入乡随俗想和这里的百姓一样过日子才凑热闹买的。
他弄得身上手上全是蟹油,却一口肉都没吃上,有几次用筷箸戳的时候,蟹肉还飞了出去,晏潆潆不禁笑起来,拿起一只螃蟹给他做示范:“像我这样”。
她在京城时,每年都会吃上几次,现下虽没有工具,处理得不如丫鬟们熟练,但和朗郁比起来,就算是熟手了。
她拆好了一只,蘸上作料放在朗郁的空碗里,笑盈盈看他:“这样便可以了”。
朗郁赌气似的回道:“我自己来”。
“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晏潆潆笑着继续拆着下一只。
有了她的指点,他找到拆螃蟹的窍门,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速度上还是比不过她。她拆两只的功夫,他勉强弄好一只,桌前一片狼藉。
晏潆潆轻轻笑着,评价他的手艺:“你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吃了好些年才会自己拆”。
“我们先吃螃蟹,这个只吃热的和新鲜的”。
她视若无睹他反对的眼神,给他拆一只,自己吃一只,轮流着来。他碗里的蟹肉越堆越高,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手上忙着拆螃蟹,没功夫吃上一口。
二人努力,十来只螃蟹很快拆完。
她的碗里已经干干净净,朗郁便要把自己的给她:“我的没动过”。
晏潆潆笑着伸手阻止:“我还想吃点月饼,这个吃多了也不好”。
晏潆潆用刀切了一半的月饼,拿起月饼咬了一小口,对着朗郁莞尔一笑:“你买的都是好味道”。
她又给二人斟上酒,笑容可掬:“天圆地满,愿我们都有和亲人团圆那天”。
刚刚他心里憋着气,可看她的柔媚眉眼间,心气泄得无影无踪,满心悸动又欢喜,他慢吞吞地吃完螃蟹,又拿起晏潆潆切下的半个月饼细细品味,满口清香甘甜,面上他没什么特别情绪,心中却涌动暗流,只觉得天上玉醴金浆亦不过如此。
见她心情愉悦,又提到亲人,忍不住问:“你非嫁读书人不可么?”
晏潆潆脸上笑容僵了僵,回道:“不是说只说高兴的事么”。
嫁给读书人原来是她不高兴的事?朗郁细细咀嚼着她的话,心中甜蜜更甚,手不自知地触碰到胸前,怀里早就刻好的桃花簪烫着他的皮肤。
他的心莫名地突突突剧烈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