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娪面上血色尽失,陈缚高大的身躯抵在她的脊背,手上握着的玉簪还被她紧紧攥在掌心。
丁香倒下之后立即便有侍卫入内将她抬走,夜晚徐徐的冷风带走了殿中的血腥味,唯有肌肤上沾满的鲜红血珠提醒着沈卿娪这一切并非是幻觉,是真真正正发生在眼前的。
血珠仍是滚烫的,顺着她的侧颊一滴一滴滑落,沈卿娪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她自己流下的汗珠还是喷溅的血滴。
沈卿娪渐渐冷静下来,静下心去想陈缚这样做的用意。
他究竟只是出言恫吓自己,还是已经发现了她先前的意图呢?
耳边传来陈缚紧贴耳廓的轻笑声,“同娘娘开玩笑的,我怎么忍心呢?”
他从沈卿娪手中取出已被浸满鲜血的簪子来,慢条斯理地在她的袖口上擦拭着血迹,随后伸手欲重新往她的发间簪去,却被她偏头躲过。
陈缚笑笑,挑了挑眉,心情似乎愉悦极了,手从她发间落下,“朕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好,便早些回去歇着吧,朕便不打扰了。”
说着,大步向殿外迈去。
待出了殿门,陈缚面上笑容尽散,眸中的玩味深意也逐渐隐匿。
他站在夜色之中,黑暗淹没了他大半个身子,面容尽数掩于黑暗,久久沉寂。
掌心握着的那支玉簪在黑暗中散发着浅浅的光芒,指尖微微用力,折断了簪身。
*
天际乌云密布,雾霭弥散。
沈府府邸悬满了白布,府内灵堂之上立满了人,扑天盖地袭来悲痛的恸哭声。
沈卿娪静立在灵堂外不远处,她名义上已经丧生在立政殿的大火中了,所以不能够再以沈卿娪的身份现身,只能偷偷地祭拜以表哀思。
丧礼结束后,沈卿娪被府上侍女领着去到了沈安康的书房。
沈安康坐在上首,手边放着沏好不久仍冒着热气的茶,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而站在下方则站立着一年轻男子,望见沈卿娪进来后,面容扬起浅浅笑意。
男子身着一身雪白织金锻锦袍,袖袍之上绣着几道竹纹,为他增添了几抹儒雅高洁之气。玉冠束发,眉目清拔,宛若雪日皑皑白雪,也宛若云顶之月。
“妹妹。”声线温润清越,如溪流粼粼流水穿石而过,高远悠长。
沈卿娪走至他身侧,先朝着上方的沈安康行了一礼,随后侧过脸对着沈云淮淡淡一笑。
沈云淮便是沈卿娪的兄长。
上方的沈安康并不愿留给兄妹二人叙旧寒暄的时间,语气不耐说道:“我上次同你说的事,你可要什么进展了?”
沈卿娪默了默,说道:“近日女儿染了风寒,几日都高烧不止,还没能有什么发现。”
沈安康长叹一声,痛心疾首说道:“现在情况危急,那陈缚既然先拿你叔父开刀,接下来还不知会是你哪位族亲,亦或是你父亲我。”
“父亲。”身旁的沈云淮忽得出声打断了沈安康的话,忽视着他紧瞪着自己的凛凛目光,仰首说道:“妹妹近日身子不适,还是莫在催促她了,待她身子好些再说其他的吧。”
沈云淮偏过头去看沈卿娪,目色中透着隐隐的忧色,轻声问道:“身子现在可好些了?”
沈卿娪点点头,露出一抹浅笑,“多谢兄长关怀,已经好多了。”
沈云淮皱着眉头,还是颇为不放心,嘱咐道:“待会你去我那拿些强身健体的药方去,每日辰时饮上一副,对你的身体会大有好处。”
“多谢兄长。”
三人的交谈并未持续很久,不多时沈卿娪的母亲便传话过来,希望沈卿娪能过去见她一面。
沈卿娪来到母亲的厢房,刚进房内,便见母亲坐在窗前,手中绣着一个即将做好的平安福。
见到母亲的第一眼,沈卿娪心口便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隐有泪滴浮于眼眶,但很快就被她调整好,走到母亲的身边。
“阿娘,女儿来看您了。”沈卿娪轻唤道。
母亲秦氏闻言抬起头,爱怜地抚住她的脸颊,柔声道:“怎得瘦了不少?”
沈卿娪想要开口,可一出声语气中便是浓浓的哽咽,只能紧闭双唇默默摇头。
秦氏叹了口气,“阿娘知道你如今的身份在宫中定会受了不少苦,阿娘很是心疼你。”
说着,她将手中绣好的平安结递到沈卿娪的手中,“这平安符是我从寺中祈来的,我又将它绣成平安结的模样,你平日里戴在手腕,可保你日日平安。”
沈卿娪伸手接过,系在自己左手手腕处,“放心吧阿娘,我会日日戴着的。”
“娪儿,”秦氏握着沈卿娪的一只手,“阿娘接下来有些话要同你说,阿娘知道你父亲定是让你在陛下身边做一些事情,但是你切不可听你父亲的。你父亲此人阿娘很了解,他对于权利地位执念太过,这是不会有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