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只要熬过毒辣的太阳就能见到喜欢之人的盛夏还有那瓶如同魔术一般的冰红茶,任夏记得很清楚。
她的成绩虽与余念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算是第一梯队的选手,考进同一个学校没有难度,她担心的是之后能不能再分到一个班。
当年不是“3+2”,还分文理,所以有两次分班的机会,一次是进校时,一次是文理分科前。
这两次考试任夏都十分认真,尽管实验班不止一个,但如果名次靠前的话,能分到一个班的概率就会变大,剩下的也只能交给运气了。
虽然她的运气向来差得离谱。
就算百分之九十中奖的概率她也能是那百分之十,从小到大唯一中过的奖是“安慰奖”。可要抽人去黑板上做题,背诵课文,上台表演节目却每次都能抽到她。
如果衔接班没有和余念分到一起,任夏也是愤愤然抨击的一份子,但有了余念以后衔接班便成了奖励,周末不用去倒还有些失望了。
而这一整个冒着气泡的暑假,印象里最深的就是衔接班结束那天余念的“魔法”了。
被勾起了回忆的任夏表情舒缓开来,时隔多年再一次发问了:“我再问你一次哈,真的是靠直觉吗?还是你偷偷摸摸发现了什么秘诀不肯告诉我?”
冰红茶含糖量高,不健康,暑假过后家里就不让她喝了,而风靡一时的“再来一瓶”也不知何时销声匿迹,淹没在了时代的洪流里。
所以那便是人生里唯一一个“再来一瓶”了,说是要珍藏起来,实际上没过多久也进了肚子。
“要是有这种秘诀,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余念摇着头,笑了笑。
“卧槽,不会吧,那还真是直觉?”
尽管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任夏也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可回想起那日余念笃定的样子,还是觉得玄乎了些。
就跟自己总是跑偏的运气一样,怎么恰好直觉就用在了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余念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轻笑着反问说:“为什么不能是直觉呢?”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一定有猫腻啊。”
本来当年任夏就觉得蹊跷,可怎么问余念都只说是直觉,也就只能这么信了。
不过这会儿看他明显有所隐瞒的样子,真相或许是能用科学解释的。
余念装作云淡风轻,揭晓了十二年前精心策划却又只能深埋心底的秘密:“中奖的瓶盖是我事前准备好的,趁你不注意掉包了一下。”
那会儿隔三差五任夏都会带一瓶冰红茶给他,说是爸妈单位发的,好几箱根本喝不完,本着不能浪费的宗旨就指派他来帮帮忙。
每次开盖的时候,任夏都会满怀期待的眼神看他翻开瓶盖,可结果永远都是失望。
百分之二十的中奖率形容虚设,一瓶,一瓶,又一瓶,打开盖子从来没有过心心念念的四个字。
“说好的百分之二十呢?是虚假宣传吗?”
“你是不是平时坏事做多了败光了人品,怎么一瓶都中不了?”
“奇了怪了,是不是买到了假的?”
“我就不信了,一个夏天一瓶都中不了。”
任夏的抱怨,和此起彼伏估计也在嚷嚷“好热”的蝉鸣,头顶嗡嗡作响感觉随时会掉下来的风扇,两台经年老化打开就跟拖拉机一样的空调,还有讲台上老师比催眠曲还要奏效的嗓音一起成了十五岁夏天特有的协奏曲。
眼看要接近衔接班的尾声了,“再来一瓶”却迟迟没有光顾。
于是余念背着任夏自己偷偷去买了几瓶,事实证明商家没有虚假宣传,百分之二十的概率其实还挺大的,开第一瓶就中了。
不过就这么把瓶盖拿给任夏没什么说服力,说不定还会被怀疑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比如在临街的小学门口逮上一个问一个有没有“再来一瓶”。
所以他便想了个法子,变一个小小的魔术,撒一个小小的谎言。
时隔十二年终于得知真相的任夏眉间皱着,眼神迷惑,在极度的无语凝噎里把额间的头发撩起向后后又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这个真相在合理里透着离谱,离谱里又透着哭笑不得。
其实就这么点事,稍微动点脑筋也能想到无非那几种情况,任夏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可能性。
只是她找不到余念如此做的理由。
即便余念是个普度众生的好人,却也没有必要,不值得,更不应该仅仅为一个“朋友”做到这个地步。
尽管如果扒开回忆翻找,也发生过太多太多次解读成“朋友之情”太过于牵强的事,任夏也无数次望着眼前人清澈而温柔的眉眼翻涌着情绪,小心翼翼猜测着,期盼着,哪怕一点点也好,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着不同于“好友”的感情。
哪怕已经能在黑暗中看到人生的列车终点处忽明忽暗闪烁塔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