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头去,两人正看着我。
“怎么了。”
宋昀边上那人笑道:“我家有个不错的妹妹,正给宋家二郎介绍呢。”
“哦,你们继续。”我把脑袋转回去,片刻后觉得自己的存在的确有点碍眼,于是尴尬地起身要走。腰板还没直起来,左手腕忽然被宋昀拉住。
“你别走啊。”
宋昀侧过头来眼睫微抬,眸中是不见底的深邃缱绻。
随后他转向另一人,“抱歉。”
那人低头道了一声“哦哦打扰了”,转身离开。
我重新坐下,收回左手靠上膝头,心绪开始跌宕起伏。
宋昀目光飘向我,“你……知道今年秋闱的时间么?”
我点头,“上个月。”
“也不问问我考得如何。”
说真的,不是不愿问,是不敢问。秋闱过去一个月了,宋昀突然又出现在服役的队伍里,可见他没有得到举送。他从一开始就被捧在万众瞩目的神坛,连我也差点忘了,他只是一个会紧张、会压力大、会发挥失常的凡人。
从今天见的第一面起,我就在想象他会有多难过。
“总是会成功的嘛,不论早晚都一样。”我试图安慰他。
“你猜到了。”宋昀苦笑,“阆州每年只能举送一个士子,今年不是我。”
我看向他写满落寞的脸庞,心情也跟着落寞起来。
“说来也凑巧,时务策的第三题,就考了你现在正在建的粮仓,问的是建粮仓的益处。
“我结交了一个家中有人做官的朋友,能得到一些官府的文件,于是研究了近一年朝廷下的指令。原来官府突然要建粮仓,是因为有朝廷下达的新政指示里有这么一条。可是原文的意思是先安居然后兴百废,还专门指出,百废要兴则俱兴,不能兴一项而对余下的九十九无动于衷。”
新政?
远在草野,我根本不知道新政的存在,只知道建粮仓的命令下达得突如其来。如果不是宋昀告诉我,我会以为粮仓是刺史脑子一热的结果。
“建粮仓的确算是时务,可是他若只问其益处,说来说去不过平抑粮价,救济荒年,与背书何异……”
我明白了,这不是在考试,这是在吹捧政绩。
我们建的粮仓,只被视为州官政绩的一部分。
“我是考生,考不好本不该怪题目。可是今年答完五道时务策,我当真觉得没有当初答章叔出的题目那种痛快的感觉。明明每道题也都有话可说,真情实感的见解却被堵在心里出不来。”
宋昀长叹一口气,“这些感受原本憋在肚子里,我以为一辈子也无处诉说呢,幸而今天老天爷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无事可干的契机。”
意思就是这些话只能说给我听。
如果换作以前,我会坚定地告诉他,无论忙或闲,我都乐意做一个倾听者。可是现在呢?怕他误会,也怕自己越陷越深。
“既然题目出得不好,你就更不必介怀了。”
最终只有一句十分苍白的安慰。
“还有一事不得不提……”宋昀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考前我太过紧张,晴儿为助我舒缓心绪,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
“你家那面种了爬山虎的墙。”
啊!!!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这就是宋晴说的惊喜吗?惊吓程度堪比打仗了。
“舒缓心绪?”我不解地看向宋昀,“这也能舒缓心绪。”
这面墙唯一的作用难道不是暴露身份吗?
宋昀轻笑,“你不懂。”
我想起宋晴那句“除非暗恋他,没人干得出这种事”,忽然有点懂了。
天大的误会也好过身份暴露。我心想。
“朝露,我想问你。我素日找你说话,伴你读书,你不嫌我打扰的对吗?我照顾你,待你好,你是不反感的的对吗?”
宋昀温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分明很享受和他共处的每时每刻,现在却浑身如灼烧般不自在,恨不能找条江跳进去。在意识到逃避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后,我开始斟酌措辞。
既然喜欢已是藏不住的事实……那就换个理由拒绝好了。
“倘若仅仅是以邻居的身份,我感激你的照顾。
“可若是男婚女嫁,从此夫为妻纲,男主外,女主内。你走你建功立业的仕途,我却不能再如现在这般,一连几个月待在工地上。工地固然风吹日晒,于我而言却是自小的理想。你以前也说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一件即便艰苦我也不想放弃的事情。
“将来你州试高中,举送洛阳,金榜题名,授官,外放,四年一任期,我还能不跟着吗?我自己的理想呢?所谓的夫唱妇随,宜室宜家,其实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