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面前有一对奔来跑去的孩童,小男孩跌跌撞撞,跑到季遂乐旁边时被长椅脚绊了一个踉跄。季遂乐立刻伸手去扶,小男孩眯着眼睛冲她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小男孩的妈妈留意到这儿的动静,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向季遂乐道了谢,牵起小男孩的手,一边拉着他往回走,一边谴责着没看好弟弟的无辜哥哥。
徐聈清默默注视着远处,季遂乐不知他在看什么,她在看他。
季遂乐习惯了沉默,所以不会觉得现在的场景尴尬,她格外享受这样安静的时刻,望着人情街景,沐浴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风。身边的人心事重重,她不似他敏锐善言,不知该如何安慰。曾经他不会主动过问她的心事,所以她也不会问。他邀请她陪伴,她好好做一个陪客就是。
影子偏移了一些,时间点滴推进,她的手机响过一回,是付燕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不确定徐聈清想待多久,估了个保守的三小时。
付燕没有立刻回,季遂乐看了两次手机,徐聈清注意到她的动作,以为她赶时间。
“你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有。”季遂乐把手机收回包里,拍了拍包面,“在看有没有消息。”
他看着她,目光深深,藏满了情绪。
他似乎不该与她一块儿坐在这里这般久的时间,与她在一起多一秒,他的内心就越平静,周遭的声音依旧杂乱无章,不同的曲调拼凑融合,如同两个音乐流派在他的脑海中对垒,非得争出个高低。可它们之中又多出了一段清越悠扬的旋律,自空阔之处而来,如山涧鸟鸣。为何总有人热爱隐居山野,只因那自然之声会涤去一切尘埃,归回本初模样。
如面前的女孩,清清淡淡,不施粉黛。
高中毕业之后,许多人都开始打扮自己,浓妆艳抹,与曾经判若两人。今天这一场聚会,他已经见多许多人改头换面,不难看出其中几人去做过了医美微整。就连王铭东也生出了爱美之心,点掉了脸颊上的一颗痣。
季遂乐依然是素颜打扮,只是高马尾换成了披肩的长发,高中硬纸板一般的铁刘海与离子烫拉直的长发已经被新长出的取代,她天生头发微卷且柔软,就如同她这个人,褪下盔甲,内里没有一丝攻击性。
徐聈清一时间想起高中时褚利丰与路逾天在他耳边说过的那些荒唐话,路逾天跟乔鹿捅破了窗户纸偷偷谈起恋爱,得知消息的褚利丰不甘示弱也想找另一半,还扬言要与徐聈清一块儿脱单,如此才算是好哥们。徐聈清还有闲心同他开玩笑,说褚利丰如果等自己,恐怕还要等上好几年,两位数或许都有可能。
路逾天知晓他无心经营一段恋爱关系,自然未曾置喙,褚利丰那会儿脑子没转过弯来,没听出徐聈清的言外之意,还当他说着反话嘲讽他,一时跳脚病急乱投医,满脑子想着从认识的女生里揪一个出来重点攻略。
一个个名字点过去,女生们被褚利丰一一评判,从样貌到性格,徐聈清在旁越听眉头越紧,听了两三个便不愿再听下去。
正要打道回府之时,徐聈清听见褚利丰提到了季遂乐。他的评语与高一运动会那会儿如出一辙,褚利丰觉得季遂乐性子很软,难以靠近,但是他并不反感这样的类型。只是话虽如此,他却不会把这个女孩列为追求目标,毕竟她那样的外在条件,带出去实在没有什么面子。
徐聈清记不清自己听见褚利丰的话时是怎样的情绪,似乎是想要回头谴责他,可又觉得那是褚利丰自己的想法,他没有必要去管。
他不知褚利丰见到如今的季遂乐是不是会扭转光阴打自己一个耳光,只是那时所有人都未曾发现这一块藏起来的璞玉。
楚王不识和氏璧。
他又有些庆幸,倘若季遂乐早已被人发现,他又怎能与她一块儿坐在这里“发呆”。
徐聈清思考许久,他想自己应该对季遂乐坦白,无论是现实还是他的内心,此刻都期盼着能够与她待得时间更久一点。
可选择权始终都在季遂乐身上。
徐聈清深吸一口气:“我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不能说太长的句子,我用手机打字告诉你。”
季遂乐微愣,饶是一头雾水,仍旧配合地点了下头。
画面变得格外诡异,两人并肩坐着,视线偶尔撞在一起,却得用手机交流。
徐聈清用尽量简短的语句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只掩藏了一些他不想说的部分。从他意外车祸到出现幻听症状,暂时找不出真正的病因,这次聚会他本也无心前往,但为了让徐明贤与范秋颖放心才不得不答应。他完全没有料到唯独能听清季遂乐的声音,这件事没有任何科学道理。
说到这里,徐聈清没有直接开口邀请,他在等季遂乐对整件事的态度。
季遂乐一脸震惊地看完徐聈清的消息,心里一急,从长椅上跳起。她下意识去探徐聈清的额头,没有发烫,眼睛又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脑门,那眼神像是恨不得能有透视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