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究竟有无灾情,又是否孟州有灾,只好斟酌问道。
“你明日才正式随朕上朝,今日就对朝政大事这般感兴趣了?”圣人从火盆中叉出一只烧成黑炭闻起来又香甜的东西,语气平淡。
谢公面色不改,只专心注视着他手中叉出的东西。
李炤炤直起上身向圣人作揖:“圣人,儿今日路过平康坊,有乞儿成堆,面黄肌瘦衣裳破烂,状似灾民,平州说像孟州口音。”
“你也不必太谨慎,朕不过是告诉你不可躲懒,明日随朕上朝罢了。”圣人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忽得一笑,叉出的黑炭飘着热气烟雾,气氛说不上轻快,而他身后的仆高邑则上前将圣旨递上。
李炤炤接过展开,绢布上俨然盖着三司章鉴,以及玉玺印鉴。
“说来也奇,这次封你,竟无一人上柬。”圣人将转凉的黑炭丢进一旁放置的手帕中,又递给李炤炤:“这是姜灿带来的,他朔方今年种出的新品种,叫什么……番薯。”
“谢圣人赏赐。”李炤炤捧着手中黑炭一样的东西,眼神中满是狐疑不决,想起平康坊乞丐,还是问道:“圣人,孟州当真无上柬?”
“你能对此这般关切,朕很欣慰,孟州乃至各州府都确无灾情呈报,但是,”圣人话锋一转,又道:“姜灿已然将孟州的一切向朕转述,朕也召户部前来商议了,你不必担忧。”
“圣人,孟州明明灾祸,却不呈报灾情,若非今日儿出宫看见,若非姜国公途径孟州,到最后又该如何收场?如此大事,不呈向长安,岂非欺上瞒下?儿请圣人彻查此事。”李炤炤作揖,一向淡漠平稳的音调有些上扬。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该如何查?”圣人并未被她影响,将铁叉递给谢公,让他翻找,他则好整以暇等李炤炤说出答案。
“孟州既然不呈报,又由着灾民流露四方,甚至到了长安……”李炤炤越想越不对劲,接着问道:“圣人,儿斗胆一问,孟州刺史这道问安的书简,是何时递来?”
“前两日才呈上来的,不过日期是一月以前。”圣人昂首抚须,似笑非笑看着李炤炤。
孟州距离长安,若不日不夜,马不停蹄赶路,只需一日就能赶到,可问安的书简却是一月以前,瞧着灾民的模样,面黄肌瘦,唇色发白,衣裳破烂的程度,似乎是僵硬裂开导致破烂。
不过早夏,长安却如此的热,朔方则收成良好。
“圣人,是旱灾。”李炤炤肯定道。
“然后?如何去查?”圣人问。
“孟州刺史若想瞒报,就不会放灾民出城,中书省定有呈报灾情的折子,”李炤炤叙述着,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若中书省迟迟不报,孟州刺史也可直接遣斥候入都,可为何不见……”
她思索着,登时,脑海内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事态发展至今,即使中书省瞒报,也还有斥候,或者孟州驻军,这些人都可上报,而长安一点消息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圣人,孟州谋逆,刺史定然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连手持铁叉,在火盆内翻找黑炭番薯的谢公,手都不由得一抖,说出了今日在此,她听见的唯一一句话:“谋逆需要证据,不是你空口猜测,就能定下的。”
“所以要查。”李炤炤反驳。
“朕知道了,明日大朝会上,你再将此话复述,看看朝臣们怎么说。”圣人面色不改,挥挥手:“你先退下,早些歇息。”
看着圣人胸有成竹的模样,李炤炤一阵哑言,似乎她说的这些,圣人都知道一般,而且并不焦躁。
难道只途径几日的姜国公就已经知晓孟州是怎么回事了吗?
她起身,欲告退,又被圣人唤住:“现下,你该知道教你读书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在谈孟州,又好端端扯上她读书的事,李炤炤神情复杂,但还是艰难颔首,她也不知为何,明明不在乎父母什么态度,今日还是问出了那些话。
“朕并非要你为兄弟姊妹燃尽一生,”圣人笑了笑,“再者说来,贵妃怀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一切都无定论,难道匆匆忙忙召你下山,封你做未央台尚书令,就是为了那个未成型的胎儿?二娘,朕早年并未对你太多关注,但你能在艰难环境下长大,又不负谢卿教诲,朕很欣慰。
他温和道:“你要知道,女子又如何,你始终是大魏的公主。”
李炤炤这才惊觉,虽然自己厌恨父母,对天下毫不关心,可在谢公潜移默化的教导下早已对民生大事满怀关切,只是一直自怨自艾,未曾发觉。
她退出了大殿,门外抄录的姜平州却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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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姜平州正停马在姜国公府前,望着正门大开,里头灯火通明的模样,他心生暖意,脚步轻快地跨过门槛,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