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喋喋不休为鬼魂争取权益。
好样的。
文殊并未飘走,她方才玩秋千费了不少力气,气喘吁吁,正好留在沈尽屿身旁养心神,积攒力量。
她闻言,同样希冀看着沈尽屿。
打扰沈尽屿的成本,可比影响帮佣成本低多了。在其他人那里,她要凝聚心神,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而对于沈尽屿,她只要出现,就是存在。
不喜沈尽屿抹杀她,并不妨碍沈尽屿做她存在的见证者。
沈尽屿看她运动后染了绯色的脸,意味不明地牵起笑。
“好。”
他先行一步,“跟上,我陪你。”
管家动作都滞了片刻。他这一提议是迂回,并不指望沈尽屿同意。他的重头戏在后面,现在彻底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他忙跟上去。
文殊屈指贴唇,想他如果不怀好意,她见招拆招。
飘了上去。
两人一鬼穿过长廊。文殊没有走过这条路,好奇张望。
管家意识到什么,张着嘴,唤了声“先生”。
沈尽屿瞥他一眼,轻飘飘的,管家骇住,没敢再开口。
回廊尽头,门打开时,潮湿的水意、滚动的浪珠,轻而易举撰取文殊的心神。
她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一瞬,身形定住,面色惨白。
沈尽屿回头,勾着唇,落在文殊眼里,比她更像索命的鬼。
慢条斯理开口:“听管家讲你没有来过游泳馆,我陪你去。”
文殊绞着手指,“沈先生,我不想去。”
沈尽屿笑意不减,“我想。”
她的眼水亮亮的,张牙舞爪的脸上罕见的茫然、抗拒,机械地朝他解释:“沈先生,我是死在江里面的,江底太冷了,泳池的水也冷,我会不舒服。”
沈尽屿不在意地应了声,“二十四小时开恒温。”
文殊义正言辞,“我不行的。”
她想起游泳,回忆起的,是密密麻麻刺入骨缝的冷。
沈尽屿没了耐心,指尖拎出黄色的符,轻贴在她脖颈。
是道士留下的,挟制鬼魂的符咒。
文殊对身体的控制权易主,她几乎一瞬气血倒流。
管家不知道文殊与他交流了什么,但他明白,沈尽屿是在罚她。
罚她肆意妄为,闹鬼生事。
他惯抓人痛点,林小姐死在江里,他叫她重温旧事,杀人诛心。
管家忍不住阻止,“先生,我会看好林小姐。”
沈尽屿声音懒洋洋地,情绪并不分明:“看她坐秋千?”
管家担忧看了眼虚空,他想,他不该放纵得那么明显。
先生方才若没入眼,也不会大费周折地、浪费时间,亲自罚一个鬼魂。
沈尽屿先步入,文殊不受控制地跟上去。离岸边越来越近,沈尽屿停住,文殊还在往前,离落水只有一步之遥时,才终于立住。
她鲜红的唇没了颜色,闭眼不看水。
她咬牙切齿:“沈先生,别折磨我。”
沈尽屿不为所动,“下去。”
话音落下的一刻,文殊栽进水底。她已经是鬼,不凝聚心神故意去碰水,泳池的水根本碰不到她。可她恍惚感受到了冰凉的冷意,未出口的求救,将死的不甘。
沈尽屿站在岸边,沉沉看她。
他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她。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水里的文殊,狼狈挣扎,惧慌之下忍不住聚了心神,水淹没鼻腔的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扑腾的水花不曾停歇。
她想说:“救救我。”
就像溺毙那天,多希望有人看见,救救她。
管家看不到鬼,他能看到扑腾的水花。
身侧是不近人情的沈尽屿,管家似乎也跟着呼吸堵塞,他艰难开口:“先生,林小姐注定要消失的,让她走得顺些吧。”
人在行刑前,也是有一顿饱餐可以吃的。
沈尽屿坐到岸边沙发上,扯了扯领口,“你以前,可不是爱操心外人的性子。”
管家默了瞬,缓缓开口:“先生,我生平第一次见人死后成鬼,觉得稀奇,问了道士,道士讲,是因为林小姐死得不明白。”
死得不明白。
抢劫犯劫财不成,致人落水死亡。
警察局下了的定论,清楚明白。
沈尽屿好整以暇地看着管家。
管家艰难迎上视线,“这些天我总做梦,梦到林小姐沉在江底,朝您求救,求您救救她。”
沈尽屿侧身,唇角牵着冷冰冰的笑意,归家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看向管家。抬手帮管家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甚至叫了他声“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