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来到矮几旁边,倒了盏茶,只是故作轻抿,并未当真喝下,随后才不紧不慢继续道:“我猜,那东西便是曼陀罗花。”
“你竟知道曼陀罗花?”常宁也跟着走了过来,一个转身直接坐在矮几上,她翘起腿,举杯饮了一口葡萄酒,看顾诚因的眼神更加清明。
这种花从天竺而来,可入药救人,亦可成为毒药,使人昏迷不醒,陷入假死之状。
寻常人很难辨认出此花,甚至还有人将它与山茶花混为一谈,更别提知道它的功效。
顾诚因好读书,看过各方游记,天竺游记他许久前便已读过,里面自然少不了会提及曼陀罗花。
天竺信奉佛教,曼陀罗花被誉为圣花,一直以来供奉在佛祖身前,如今上京盛行佛教,有高僧从天竺而来,便在那护国寺中种下一片曼陀罗花。
“护国寺是天家寺院,只有皇族才可入内。”顾诚因说着,抬眼看向常宁。
“皇族的人多了去,与常宁公主年纪相仿的女子也不再少数,你如何能确定,我便是常宁公主?”常宁说着,朝他勾起唇角。
“人数不少,却也并不算多。”顾诚因又抿了口茶水,缓缓道,“但能利用曼陀罗花制毒,又令禁军替她掳走百姓,还愿轻贱自己,做出此等事情的人,除了安平县主与常宁公主,还能有谁?”
这二人的传闻,连街头巷尾的小儿都知道,顾诚因自是清楚。
安平县主,几日前他已经见过,如此,便只剩常宁公主,也只有她,才能在天子脚下,有胆子做出如此荒唐行径。
“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可人儿,不过,你即便猜出来了,又能如何呢?”常宁嗤笑出声,摇晃着酒盏垂眸望他,“你若当真聪慧,方知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你从这世间消失。”
权贵面前,百姓无异于蝼蚁,皇族面前,于蝼蚁还不如。
顾诚因也嗤嗤笑了。
这笑声阴恻,令人听着心中生寒。
常宁蹙眉,有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正要出声让他闭嘴,便见顾诚因手腕一扬,他手中的茶盏顿时在矮几上裂开,随即他膝跪起身,破碎的瓷片直朝常宁脖颈处划去。
从朱雀大街回林府这一路,马车内无人说话,珍珠拿了药给青才,他自己乱抹一通后,已经不痒。
林温温歪着头,欲哭无泪。
如果方才没让青才去交解状,眼下便可托人去寻顾诚因。
可如今解状交了,若让人知道顾诚因失踪,青才欺瞒吏部之事,便会被人得知。
此刻,她已经骑虎难下,顾诚因失踪一事,彻底和她脱不了关系了。
“青才。”她幽幽道,“你不会把我供出去吧?”
青才睁大眼道:“三娘子,你说什么呢?”
林温温撇嘴想哭,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朝青才递去,“要不,你收拾细软,跑路吧?”
珍珠连忙将她手按住,“这可使不得啊,青才没有身契,家奴私跑,也是大罪,到时候被人抓回来,他拿着娘子的东西,咱们岂不是更加掰扯不清。”
青才眼瞪更大,望着这主仆二人道:“你们这是何意,我不跑,我要寻我家郎君!”
马车颠了一下,颠掉了林温温噙在眼中的泪珠,“我也想寻啊,可我寻不到哇,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已经够努力了……呜呜呜……”
珍珠一面宽慰,一面狠瞪青才。
青才不敢再出声,垂着脑袋直叹气。
回府后,珍珠一再向她保证,不会将此事告诉冯氏,毕竟这是触犯条令之事,珍珠也参与其中,当真追究下来,林温温不一定能出什么大事,珍珠极有可能被推出来顶锅,她也越想越怕,甚至比林温温还要怕。
快入夜时,林温温又差珍珠去流景院问,得知顾诚因还是没有回来,林温温躲在被窝里又哭了一场。
直至深夜,林温温还是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顾诚因。
他那样刻苦读书的一个人,除了被人掳走以外,不可能放弃春闱,交解状这般重要的事,他怎会错过?
所以,肯定是有人将他劫走了。
那劫他之人是脑子有病吗?
顾诚因这样的人,图他什么呢?
无权无势,要钱没钱,总不能是劫色吧……
劫色!
林温温瞳仁一颤,猛地坐起身来,“完了完了……肯定是县、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