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马蹄嘚嘚地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尘。
祝殷殷掀开棉麻窗帘,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高桥、街市以及操着一口乡音的人们。
彼时她还未设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座生活十几年的城池。
马车一路颠簸,夕阳在身后拖拽出长长的虹影。
她们乘车已走了两三个时辰,饶是再耐受的体力,此刻也有些不支。
城外的土路更是颠得她晕头转向,祝殷殷感到腹中一阵阵的翻江倒海,终是再也忍不住了,便令那车夫快快将车停下,歇息歇息再继续赶路。
可那车夫却好似闻所未闻,继续挥动手中马鞭向前奔疾,马蹄声在空荡的山谷中分外明晰。
“停下,快停下!”祝殷殷见状只觉有些不对劲,又担心是那马夫人老耳背听不清,便索性上手晃了两下。
没想到那马夫对她的举止动作皆不屑一顾,只侧头冷笑一声,手中的缰绳依旧狠狠抽在马背上。
那马儿原本便有些劳累,没想到经这一抽,两条前腿高抬,一声高亢的马嘶如一柄利刃劈开长空,两条腿迈得愈发用力。
祝殷殷只觉一阵惯力让她失控一般往后倒去。马车瞬间向前疾驰而去,扬起雾一般的烟尘。
她这才惊觉,这其貌不扬的车夫竟图谋不轨,只是不知这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现下要带她们去往哪里。
若在京城中她尚不至于这般,只是眼下这荒郊野岭,看时辰也不早了,就算她带着寻晴跳车而逃,恐怕也会落入他手,不是稻粱贼寇,便是豺狼虎豹。
倒不如保存体力,看着车夫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于是她退回车中,一旁的寻晴忙凑上来,急道:“小姐,这下该如何是好?”
祝殷殷也是无语凝噎,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一个劲儿地沉思。
她曾在军营中偷看过祝北尧的兵书,虽然上面具体的一些字句已然记不太清,但她始终记得,上面说过,行军途中若遇危机,自乱阵脚是大忌。
虽此刻不比行军,但切不可慌乱,沉着以对才是获取一线生机的可能。
她在头脑中设想了无数遍,这马车夫究竟是谁派来坑害她的。
没错,从一开始她便认定绝不是这马车夫自作的主张,若真是这人的图谋,大可早早动手,何必等到眼下,既浪费时间,还叫她们有了警觉。
因此彼时有人指示的,可这人究竟是谁,祝殷殷却左思右想没有结果。
她可曾得罪过谁?
若真有,估计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来。
好在寻晴这次表现得没有从前遇事那样惊慌,兴许是跟着她实在出过太多状况,也就慢慢适应了。
只是这回,两人都没把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夫“吁”的一声,身下的马车便稳稳地停下。
祝殷殷顺势掀开帘子,想要看清他们所在何处,却没料到一探出脑袋便被人用巨大的黑色麻袋套住,眼前一片漆黑,身后传来寻晴的尖声喊叫。
片刻后,寻晴也被人捂住了口鼻,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祝殷殷嘴里也被塞上一条帕子,一句话都说不出。
只能被人扛在肩上,她嘴和眼睛虽然被蒙上堵住,但耳朵却还能听见声响。
于是她打起十二分的仔细,只关注着耳边的动静。
她听见不远处一番激烈的吵闹声,似是人烟众多,空气中还飘荡着浓郁的烟火炭烤的气味。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祝殷殷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一头栽在硬物上,正当她头晕脑胀之际,却感到一束光透过麻袋照射进来,而后感到猛地一拽,眼前是强烈的白光。习惯方才黑暗的祝殷殷被刺激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直到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处石室之中,而正对她的地方,摆着一把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太师椅。
一抬头,就见那椅上坐着位身披紫色蟒袍的男人,头戴幞头,脚踏乌靴,乌青的嘴唇紧泯,额间紧皱,一脸肃穆的表情。
祝殷殷忍着晕眩之感,仔细端详一番,一个念头浮上心间,而后脱口而出,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