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凝一窘,到他人府上做客,却背后闲议主人,说出来并不光彩。但说了‘闲话’的那个人,依然泰然自若,悠闲品茗,她便也跟着装傻。
刘伯光来来回回看了他们俩几眼,误会了,以为他们俩根本没有任何交流,莫名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谢娘子今日找我,是谈开办女子学堂一事,刘某冒昧,想问小娘子对此事是否已有具体计划?”
见刘伯光终于端正了神色、谈起了正事,谢晚凝很高兴,从袖袋中掏出几张纸,逐一地给他讲解自己的想法。
刘伯光一边听她说,一边看她在纸上列出的细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叹息。
看罢,还把纸张传给了孟清竹。
谢晚凝以为孟清竹会拒绝,不料这个清冷寡言的男人顺手就接了过去,动作无比自然。
谢晚凝见状一愣,但更牵挂着办学一事,便暂时掩下了心中诧异,只向着刘伯光谦虚请教:“刘兄可有觉得不妥?”
“谢娘子既然诚意来找我,也勿怪我直言,”刘伯光隔空指了指孟清竹手上的纸,“首先,刘某可以肯定的是,谢娘子是真的在用心做这件事,而且谢娘子的筹备能力极好,心细如发。”
“但有几个问题,还请谢娘子回答。其一,谢娘子在哪里办学?这场地是租还是买?预算多少?”
“京城土地极贵,我打算租用场地,”谢晚凝回答他,“我跑了几处,目前看中安邑坊梧桐街六号的院子,那里离国子监近,有读书氛围,又在东市背后、坊间偏里,闹中取静。”
“嗯?梧桐街六号?”刘伯光眼睛滴溜溜一转,神色古怪地侧头看向一旁的孟清竹。
清冷淡雅的男子完全无视他的挤眉弄眼,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纸张。
“怎么了?”谢晚凝疑惑,也跟着看向孟清竹。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刘伯光暗叹无趣,又转回身冲谢晚凝挥手。
谢晚凝收回目光,继续道:“目前这个院子的租用价格是一年280贯,即56两银子。不过我找的是这个院子的管家,管家说还得请示过主人。”
“院子租下来亦可,但要修缮,我看你这里都列出了修缮的项目,那预计花费多少?”谈到费用支出,刘伯光眼睛亮晶晶的。
“初步计算需要600贯,即120两银子。”谢晚凝有些不确定。
“这是一次性的,修缮之后十年都可以不动,”刘伯光安慰她,但下一秒,却犀利地提问,“日常管理的花费才是大头,你可有预估?”
“有,”谢晚凝点头,“人员费用和学生的食宿,大约每月需要50贯,也就是说,一年大概也要120两银子。”说罢,她也由不得叹气。
纵使学问、才情再高又如何?当真正要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才知这名人雅士所嫌弃的“阿堵物”,其实是那么可爱。
“是了,”刘伯光说得更直白,“谢娘子这些投入,若是其他生意,恐怕一两年也就赚回来了。但开办学堂,谢娘子可算过收益?”
“没有收益。”谢晚凝苦笑,不得不坦诚,“面向民众办学,不论家中品级高低,家贫者亦可入学,这学费就不能收太高。”
官学由朝廷开办,自然不愁费用开支。她办的是女子学堂,是前人从未走过的路,圣上也不好全力支持,只答应资助一部分,其余得由她自己想办法。
所以,她只能学其他私塾的做法,试着找一些士绅来资助。
看着谢晚凝的神色,刘伯光笑笑,毫不客气地泼她冷水,“谢娘子不入官场,却得圣上特许散官官职,俸禄年入12两,你这俸禄全都填进去,都不够你这学堂的支出啊。”
“哪怕是你父亲支持,他一个户部京官,一年俸禄也不过60两。”
“若是寻人支持,亦无不可,即便是刘某,也乐意伸出援手。但,”刘伯光看得更长远,“办学是一件长期的事业,你是否确定你的资助者能坚定不移?当无以为继的时候,你是否确定你自己能够坚定如初?”
谢晚凝沉默。
“鄙人倒是有一个建议,”刘伯光看着她,温和而敏锐,“谢小娘子为何不像刘某那样,选几个人来资助即可?即如小娘子所说,想帮助天下女子,那选择几个女子来扶助,力所能及,亦是义举。”
这回谢晚凝没有动气,她已经能感受到,刘伯光这次不是试探她,而是诚心地从她的角度给出建议。
她感激地笑笑:“刘兄的提议,对我来说,确实是最佳选择。但,我亦考虑过。读书、科举和入仕,历来是男子的权利,即便如今时代巨变,女子有了机会,但观念的改变,却没有那么快。”
“如果我只是资助,那所资助的财物,在仍旧重视男性的家庭里,是否能真正帮到我想资助的那个女子呢?可能最终受益的会是她的兄长、她的弟弟……”
“即使是财物给到我想资助的女子,亦是解暂时之渴。思想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