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翠湖上,建有一座长长的后罩楼,正好隔开了前堂和住所,谢晚凝便将厨房和食堂安排在此处。这楼上,中间是通道,两边是窗户,打开窗子,夏赏荷,冬赏雪,学子们一边用餐一边赏景,自有雅趣。
谢晚凝要做的,便是安排人手,将这些屋子庭院检查、修葺一番,搬走陈旧物品,学堂和小楼搬入上课需要的桌椅、用具,而葆光院和棣华堂等处就需要进行精确丈量、计算,在保证舒适的同时、尽可能地放入居住用的床凳橱柜,以预备学堂招到更多的学生。
林林总总,大小事项一堆一堆地向谢晚凝砸过来,幸得半年前谢信和王氏搬到崇贤坊时,她协助王氏料理了不少事务,攒了一些经验,再加上谢信给了她两个长随,以及老贺在一旁相助,倒也能把这一盘子事理得顺顺当当。
谢晚凝忙得脚不沾地,应付着一个又一个来找她核定的工匠,没有留意到银杏树下的一道身影。
倒是老贺眼尖,瞥见了,乐颠乐颠地跑了过去:“哟,这谁呀?这不是我们孟家小郎君么?”
瞅着老贺的步伐,孟清竹微微皱眉:“我来看看你们办事的进度,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园中腐塌的屋子、枯草杂蔓,皆可清除,其余一切皆以谢娘子的意愿来办’,”老贺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唱诺完,又挤眉弄眼道,“呐,小郎君,又是你说可以一切按谢家小娘子意愿来办的,这突然又来监工,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跟在身后的墨心忍不住“扑哧”一笑,又赶紧捂住嘴。
孟清竹自然也听出了老贺的调侃意味,眼风一扫,脸色不变:“圣上很重视谢家娘子这学堂开办的情况,虽说我这园子是租赁的,但在圣上眼里我亦是承担了相应责任,我来看看,有何不可?”
老贺一噎,没想到他家小郎君把圣上都搬出来了,也琢磨不出他心里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能默默叹气,老老实实汇报:“谢家娘子忙了四五日了,目前大概完成了十之三四,清荒芜、除旧物、修屋舍,需要打造的新物件也已经将图纸、木料和人手等一并落实下去,最快的话,月旬就可以搬入。”
“嗯。”孟清竹点点头,面露惊讶。这个进度算快了。
老贺觑其神色,忙补充:“谢家小娘子胸怀谋略,处事利落,她一开始就先列好了一个细致的单子,工匠的调度上也安排适宜,遇事决策也干脆果断,所以进度就快。”
对这点,老贺也是心中钦佩,觉得这个谢家小娘子是一个适合做当家主母的人。但……他瞥了一眼孟清竹,暗暗“啧”了一声,算了,他家这个小主子整个一个榆木疙瘩,不开窍,太难劝了。
孟清竹没有理会老贺的小心思,望着不远处那抹略显消瘦的身影,肃声交代:“谢家小娘子这学堂,虽然不是官家开办,却牵动着朝堂,你务必要勤快些,多提醒协助她,多安排些能干老实的人来,务必把这事办妥当了。”
老贺心中一凛,连声应允。
孟清竹驻足片刻,没再说什么,带着墨心离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圃小径后。
谢晚凝似有感应,转身回望,除了老贺匆匆掠过的身影,只余下一株高大的银杏树苍劲挺立,秋风拂过,地上的落叶随风舞起,又缓缓飘落,寂然无声。
她蹙眉,不待她理清思绪,眼前又有小厮找了来,问她新增的黄花梨木多宝架要摆放在哪里。
哪怕提前计划得再细致,现场总有很多突发的状况,谢晚凝就这样忙忙碌碌,才勉强在火红的暮云映满了天空时,结束了这一天的劳作。
把工匠等都打发了去休息,叮嘱小厮夜间巡视一事,她才告别老贺,准备回家。
踏出松林书院的大门,便觉气氛异常,她抬头一看,却见门前停驻了一辆马车,马车旁站了两人。
一个她很熟悉,锦缎长衫,银白折扇,白净斯文,正是杜津飞。
另一个人她只见过一面——新科中举含元殿面圣时,在殿外见到的那位,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