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愧。
这是时影醒时的第一想法。
他揉了揉眉心,却舒展不开眉目——此刻他一闭眼,就是阿姊那双滟滟秋水眸。
实在荒唐,他暗中唾弃自己。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理所当然什么?他不敢细想下去。却又忍不住去想,理所当然的是阿姊。
梦中的景象他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被风吹动的纱帐似乎还在晃着,自梦一开始便晃着,到如今他醒了还晃着。纱帐中的景象,实在香艳。他通红着耳尖想。
日头近午,他却迟迟不敢出房门,只在屋内徘徊——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姊。
屋外的邬柳也如他一般沉思着,有心想去试探他是否记得,又怕贸然问会漏了破绽。
下午,随着重明看到自己黑眼圈如此之重时的一声哀嚎,二人才又碰了面。
邬柳观他神色平常,只是总垂眸,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今早起身,她便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绵延。看来此因果已了,自己也该走了。
不走难不成等着被发现吗,她暗暗地想。
而后她便向大司命和他们二人辞行,只说是先行回宫打点,次日一早便出发。
临行时她笑着对重明道:“你的那些膏药我做了好些,方子你也知道,往后按照方子做就行。”
这话把重明感动得两眼泪汪汪,死扯着面子不让它掉,故作高冷地“嗯”了声,悄悄擦了眼泪。
她转身,对时影笑着道:“殿下,保重。”
“保重。”时影看着她,又添上一句,“宫中再见。”
她没回话,笑着转身走了。
一月后,时影世子“结束游历”,准备回宫。宫中遣了好些人接他。
到了宫中,母子二人虽每年都能见一面,但此次也隔了一年没见了。
见了面难免要好好瞧上一番。
“我儿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白嫣皇后轻抚他的面庞,眼中欣慰。
他闻言眼中酸涩:“母后放心,今后儿臣可为您分忧了。”时影自然知道,他不在宫中这些年,所有压力都压在母后的身上。而宫中的尔虞我诈,防不胜防。
二人说了好些时候的体己话。时影准备离开时天色初暮,他瞧着天边的暮色,问道:“母后,怎么没见到邬柳阿姊?”
白嫣皇后有些诧异,道:“她没同你说吗?她回来后道家中人寻来,我便准她出宫了。”
天色更晚了,外头宫女正掌灯。他愣怔了下,旋即若无其事笑了笑,轻声道:“我记起来了。”
山中天黑得更早,此刻暮色早早爬满了天。邬家的一个小院中种着一棵花树,不知是什么花。邬柳于树下练剑,惊落了一树的花。
也惊落了树上的一个少年郎。他穿着带红边的白衣,手中提着壶酒,一个翻身人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好剑法。只是何必把我惊下来。”他笑嘻嘻道。
邬柳瞥了他一眼,道:“要躲懒去别处躲,别在我院中喝酒。”
他闻言又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壶中的酒,道:“你这剑法我也会,还自诩天下无双的好。只是没想到你练的和我一样好。”
她听闻后顿了顿,收剑道:“终归是没你好的。”
在她准备转身离去时,少年道:“你那么多心事,自然练得没我好。”
“喂,别走啊。”少年见她不理他,赶忙追了上去,“你说你回来,准备接手邬家吗?那可真是帮了我个大忙了。”
“我这个人啊,不会跟你抢的。我从小就有个孤身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在所过之处惩恶扬善,报上我的大名来,邬大侠邬尽欢是也。”他一股脑说着,话唠属性一点儿也不遮掩。
天色早已昏黑,她望着皎月,轻轻叹了一声。她又如何知道接下来怎么走呢?
“不过你这样的人啊,适合练这套剑法。烦闷时可以缓解压力,气恼时可以快速平静。”他还在絮絮叨叨。
耳畔的声音和她前世住在冷宫中来自墙头的声音重合起来。那时他还是邬尽欢,就如现在一般,一般年少,一般轻狂。
那时他也是这么说的:“你这样的人啊,想的多,就适合练这套剑法。烦闷时可以缓解压力,气恼时可以快速平静。”
言毕,他跃入院中,提剑教了她这套“踏月”剑法。
“我要说我第二精通这剑法,那这世上还真没人敢称第一了。”他眨了眨眼,朗声道,“因为比我天资好的没我狂,比我狂的没我天资好。比我狂且比我天资好的,没我帅气。不过,现如今你和我一样好了。”
她那时摇了摇头:“没你好,本就是你教的,何况我终究得不了它的精髓。”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这些记忆蓦地被想起来,一时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过往。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