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丞相夫人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沈家原是朝廷勋贵人人攀附,如今家境没落住进了远郊秀水村,沈家三郎突然得了痨病时日无多。凭什么嫡女便金尊玉贵,而她却要替嫁给个短命鬼。
她的命不是命,日子不是日子吗?
良久的寂静,许婉突然收回棍棒,随手扔向地上的锦鞋,移步走到窗边,紧挨着红纱绸裹缠的梳妆台坐下。
丞相夫人躲闪不及被棍棒重重砸痛了脚背,龇牙咧嘴不敢声张,斜眼觑着那小贱人坐了下来,这才起身拍了拍尘土,原以为那蹄子是怕了,出言教训却再次被打断。
“我可以替嫁。”
昏黄铜镜中萧瑟的身影明灭幽暗,镜中人容颜姣好,乌色鬓发低垂并无多余坠饰,一身大红嫁衣衬得人娇俏明媚,纤纤玉指正打开妆匣,拿出一支白玉螺子黛细细描摹。
“我可以做一辈子嫋嫋。”一不小心画歪了,她烦躁地叹息一声,轻抬指尖胡乱擦去,“但我有个条件。”
蛾眉终于上好了颜色,她甩甩发髻拔下白玉珠钗,衔起一根红宝石嵌玉珠钗插在额发上:“你要去乱葬岗挖出阿爹的尸体厚葬,然后把位置告诉我。”
脑海闪过阿爹葬身火海的场景,她冷哼一声:“即使只有骨灰也一样。”
丞相夫人望着那道冰冷的背影惊诧一瞬,随即走过来拍下一张婚契便转身离开了。
转眼间铜镜里的美人已经画完新妆,一双翦水秋瞳,青眉如黛,端的是明眸皓齿,齿白唇红,顾盼生辉。
美是美了些,只是眉梢处多了几分忧郁,她不喜欢。刚才只是装装样子吓吓那人,继而抬手舒展眉心,勾唇浅笑
起身拿起婚契端详片刻,红色的纸面上烫金大字耀眼夺目,喜庆得紧。甫一打开,沈辞玉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前,吓得她踉跄几步连连后退,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不正是原文反派!
她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似乎已经今后那暗无天日地狱般的日子。
不过,婚后若能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互不影响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小姐,该上花轿了。”门外传来一阵催促的声音。
望着窗纸处的剪影应了一声,她随手拿起一旁的红盖头罩在头上,端坐在凳子上绷紧了身子,葱白指尖紧紧捏着那张婚书,一不小心揉了满手红晕。
夜色浓稠,二更天了还是化不开铺天墨色。
穿戴着七八斤重的衣饰忙碌一天,许婉累得昏昏欲睡,此时腹中传来几声咕噜声,揉揉肚子清醒了半分。
一股果子的香甜飘入鼻腔。
她吸吸鼻子,一把扯下盖头随手扔在了床上,望着桌子上放着的软糯红枣糕,快步走过去抓起一把塞进了嘴里,饿了一天总算吃了点东西,她也不管不顾,饿死鬼投胎一般三两口吃完了一盘,转手伸向下一盘。
抬眸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只有零星的几张老旧桌椅,掉了黑漆不说还瘸了腿儿,残破的木架上摆了些许积了灰尘的书简。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步履轻缓夹杂着咳嗽的声音,断断续续,仿若一阵阴风慢慢逼近门内。
刚塞进嘴里的糕点还未来得及咬下,许婉僵了一瞬,飞速奔回床边重新端坐,捡起盖头胡乱往头上一套,遮了双眸入目一片猩红。
舒了口气,这才放心地咽下口中的糕点。
门吱呀一声开了。
糕点干涩卡着了嗓子难受极了,她心如鹿撞,砰砰直跳。
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只听得那人掩面轻咳两声,寂静一瞬,迈着飘忽的步伐缓步走近。
她紧咬着下唇,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直到一双黑色云纹靴映入眼帘,脚步蓦然顿住。
一双大手修长如玉握着撑杆,瘦削手背上细薄的皮肤脉络分明,暴起的青筋隐约可见,一点点挑起盖头。
凛冽的药香入鼻,男人的面容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入目男人头戴雁羽插翎冠帽,一身大红色爵牟服,纁色下裳镶嵌着黑色的底边。身姿挺拔修长,双眸覆缠着光滑如练的白绸,苍白脸颊泛着隐隐疏离之色,生了病更添了几分白,薄唇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血色,浑身散发着破碎脆弱的美感。
那人侧眸的瞬间,绑在脑后的白绸骤然松动,顺着脸颊一寸寸滑落,露出一双小鹿般干净漂亮的眸子,灰色的瞳孔空洞似琉璃。
冰冷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了过来,令人不寒而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来是个瞎子,可惜了这一张惊为天人的俊脸。
许婉悄然拔出红宝石珠钗,不敢轻举妄动,料想此人若敢放肆或是有任何不轨之举,必定先发制人。任他再狠辣无情,此刻也不过是个蝼蚁。
何况此人一副病美人模样,她不信还治不了他!
茫然望着眼前的女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