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1 / 2)

孟镝睡醒,记不清昨夜之事。他揉着生疼的眼眶,长舒一口气。饮酒和习武一样需要天赋和训练,上一次醉入广寒,而这一次昏睡一夜,醒来以后连酒香的滋味都记不得,好不心疼一次喝酒的机会。

院子里传来斧子劈柴的闷声,孟镝透过窗户看见孟然披着一件灰色棉袍正在干活。他拽一件对襟布衣披在身上出门,四娘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长袍走过来,“新年穿新衣,娘给你做的,试试。”

这件长袍布料柔软,针线讲究,孟镝披上,顾盼生辉。四娘望着一身青蓝的翩翩少年,满意点头。孟谦拎起两盒点心和水果,“今日初一,你们随我去清水岩庙吧。”

孟然将柴火整理好,抬手抚下一头汗水。四娘掏出手帕,轻拭额头,“你回厢房换上新衣袍,随你爹走吧。”

孟镝问道,“爹,初一不是应该先去拜见海然大人吗?”

“他就在清水岩庙。”

父子三人迎着朝霞行路,山下松林苍翠,无名碑前又聚起新绿。孟镝望着那块石碑,重复每年都问的问题,“墓碑之下究竟埋葬着谁?”

孟谦一样不回复他的问题,加快步伐,召唤兄弟二人上山。

山间清风微凉,金莲花随风飘扬,筑起一道橙色的山路。晨钟响彻山谷,孟镝抬头望着橘红色的朝阳,想起僧人知南和同窗斯年。他骑着黑马,目送囚车远去,灵儿问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孟镝没有回答。那道无人在意的真相横亘于心,他方才发现,原来世间正道如此崎岖,连他崇敬的父亲和海然都有敢怒不敢言的境地。如若当日不见狻猊闯入,今天礼苑和寺庙的结果又当如何呢。想起这些,新年的欢快转瞬即逝,忧愁犹如高山浮云氤氲在少年心头。

清水岩庙的庭院里盛满五颜六色的山花,了缘将清茶端来,摆在客人跟前,水果和点心刚好填满石桌的空白。

孟谦见面施礼,法源起身顶礼。

刚一落座,法源方丈就咳得厉害,瘦弱的身躯震得摇晃,不小心就吐出鲜血,血落在石板路犹如一朵雪梅。

孟谦和海然惊颤起身,“方丈!”他们没料到法源病得这么重,想去寻陆云乾来为方丈诊治。

“不碍……”方丈摆手示意他二位坐下。

孟谦望了一眼了缘,意在询问是否要请郎中,了缘微微摇头,拨动佛珠,方丈无意寻医问药。

孟镝伸手把脉,只听得那脉象混沌不堪,绝对病入膏肓的信号。他星目暗淡,皱起浓眉,“我要去找师父……”

法源伸手按住孟镝,他的手斑驳而苍劲,好似没有温度,冰凉地贴着孟镝的肩膀。

“再耽误恐怕您性命堪忧啊!”

“医者医病,却难医命。”方丈望着少年悲悯的眼睛,微笑言道,“生死皆是缘起,老衲岂能挂碍。”

“死——也是缘起?”少年迷惘,轻声呢喃。

法源微微点头,他的笑容和天边那道橘红色的阳光一样温暖。少年望着慈悲的长者,缓缓落座。

方丈的声音略微沙哑,“大人,岁末接到云州寺院的书信,说是僧侣都已押入京都。老衲如今风烛残年,行不得远路,便上书袁哲大人,引我寺僧人了缘前去藏经阁弘法,还望大人周转车马送了缘进京。”

海然抬头看了一眼了缘。这年轻的僧人面如冠玉,气度不凡,想来能负方丈所托,自然是个高僧。可此行不同以往,他还是担心,未曾踏入京都的僧侣身陷朝堂诡谲,恐怕会遭遇不测,“了缘师傅,此去京都,千难万险啊。”

了缘手执佛珠,合掌鞠躬,“阿弥陀佛,苦修,渡劫,皆是消业;弘法,利生,同是功德,贫僧愿往。”

海然心生敬意,“何时启程?”

“随时可行。”

海然颇为感怀,冲着孟谦点头,意在此事就这么定下。

孟谦领会他意,“了缘师傅,驿站的信差初五会来,届时我为你找匹快马,安排一个得力护卫送你入京。”

了缘顶礼,“多谢大人。”

孟镝还没有想明白那句“死是缘起”,又听见了缘要走,更为难过,“了缘师傅,你何时才能回来?”

了缘摇头,“贫僧不知。”

孟镝没有再问,他失落地搁下清茶。他听见京都二字只觉悲凉,因为京都一次又一次让他的朋友们无可奈何地奔赴远方。

方丈轻声劝道,“公子何必失落,有缘自会相逢。”

橙色的山路愈发厚重,下山的石阶洒满金色的阳光。眼前的好景未能勾起闲情逸致,孟镝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迫不得已地奔赴京都?云州寺庙为何遇难?知南师父为何押送?”

孟谦停下脚步,遥望漫山景色。

孟然知道父亲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对着兄弟摇头,提醒他别再追问。

可孟镝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不问出口,这些疑惑会搅得他心神不宁。自从京都人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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