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夹杂几分凉意,顺着掀开的车帘处拂过沈之窈面颊。
两厢对视间,时间仿佛凝固几息,她尚在怔愣地时候,杜憬卓已然利索踏入马车,掀袍坐于对面。
他怎么来了?她不动声色地撇眼闭目养神的杜憬卓,原先放松的身体,忍不住直了直脊背。
新婚夜里不是说井水不犯河水吗?那日夜里也是不欢而散,更何况他还有公务在身,为何要随她一同回门?
又往里挪了挪,浑身不自在,想不明白那位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像是感知她的疑虑般,杜憬卓闭目,连眉毛都未曾动下,淡淡道:“随妻回门,夫君应尽之责。”
懂了,他的意思是在外界,他会担起夫婿的责任。
但,有必要吗?即便他不做这些,也无人会指诋他。
他们只会说,看吧,那位从边关长大的女子,粗俗至极,果然得不到夫婿的欢心。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沈之窈绷紧的脊背又稍稍松下来。不过也好,这样也为她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渐缓,秋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王妃,到伯爵府了。”
几乎是同时,杜憬卓与她起身踏出马车。
永安伯爵府门前,伯爵王妃卫氏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杜憬卓从马车中而下,微微一怔,继而带着群丫鬟婆子迎上来。
她冲杜憬卓福身,姿势优雅流畅:“九殿下,九王妃,伯爷和老夫人今早就盼着你们来呢。”
说着,微微欠身,在前为他们带路。
不肯多说一句话,向来是卫氏的特点,沈之窈稍慢于杜憬卓半步,视线落在姿态娴雅的卫氏身上。
永安伯爵府子嗣本就不丰,到了父亲沈煜这代,更是仅有他这独苗,是以祖母王氏对只产下一女的母亲格外不满。
母亲逝世之后,她被接到外祖家居住,父亲沈煜在母亲离世刚满一年,便八抬大轿娶来儿时青梅卫芊芊。
卫芊芊出自四大士族之一的卫氏,但卫氏自嘉和帝登基时,便开始没落,若不然,也不能将家中嫡女嫁给伯爵府做继室填房。
卫氏入府后,第二年便产下对双生子,沈子尧与沈子钰,甚得王氏欢心,从此奠定她在永安伯爵府不可撼动的主母地位。
只不过...她并不讨厌这位继母,收回视线,思绪止不住飘远。前世她与这位继母本就没有过多的交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与之相反的是,她同继弟沈子尧关系相当不错,甚至于,认为继弟会是自己以后依靠与底气。
想来那时也是可笑,威武将军府出事后,她前来府中求父亲帮忙,向来宽和的父亲,却第一次训斥她。素日以为交好亲密的继弟更是不惜在众仆面前羞辱她。
而这位相处不近不远的继母,在她出府前,悄不出声地塞给她叠银票,别扭地说上句:“上下打点需要银子。”
用心维系者,刺她以尖刀;冷落疏离者,递她以浮木。
她扯动下唇角,自嘲一笑。此时卫氏的脚步,也停在寿松堂正堂前。
小丫头麻利掀开门帘,几人踏入正堂,就见卫氏站于堂中,柔顺恭敬地冲上首福身:“老夫人,九殿下与九王妃来看望您。”
坐于上首的王氏,半阖着目,手中转着佛珠。见杜憬卓踏入,缓缓起身,冲杜憬卓一拜:“臣妇,拜见九皇子。”
沈子钰坐于右侧绣凳上,随王氏起身下拜。
杜憬卓侧身,避开拜礼:“老夫人不必行如此拜礼。”
“礼不可废。”王氏神色不变,视线略过杜憬卓,落在他身后沈之窈身上:“用过午膳,再随你父亲去拜祠堂,告祖宗吧。”
出嫁女回门在祠堂拜父母,告祖宗,一直以来是沈家家训。她柔顺垂目应是,错过王氏眸中一闪而过的深色。
“伯爷还在书房等殿下,殿下快些去吧。”
杜憬卓颔首,随引路婆子而出。
堂内,便安静下来。
卫氏抬眸瞧瞧上首阖目转动佛珠的王氏,复又看看不发一言的沈之窈,心中叹息声,柔声招呼还站在堂中的沈之窈坐下。
还未刚坐下,就听到上首传来王氏不辩喜怒的声音:“九王妃不是只认将军府吗?三朝回门,怎么肯落脚永安伯爵府这种小地方?”
此话刚落,屋内空气瞬间凝固住几分,卫氏也忍不住垂目屏气。
端起桌上茶水,沈之窈细细抿口,今日杜憬卓算是给个面子,陪她回门,自然,她需得投桃报李,实在没必要跟这斤斤计较的老太婆撕扯,闹得太难看。
是以,她打算无视王氏的阴阳怪气,当听不见。
屋内檀香阵阵,仅仅只有些瓷器轻微碰撞的脆响声,与佛珠转动的声音。
好似较着劲般,无人开口,最后,沈子钰先沉不住气:“沈之窈,你怎么...”
“子钰,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