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越来越大,在这夜里寂静的落下,偶有风声,呼啸响起,檐下灯笼摇摇晃晃,暖色明亮的烛光透过窗户照亮满天飞雪之势。
屋内灯火通明,桌上各式各样的菜式,拥簇着正冒着腾腾热气的黄铜锅。
锅子在沸腾,桌上却安静非常,沈之窈余光瞧着坐在身侧的杜憬卓,一时无语。
天知晓,她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想起邀请杜憬卓前来守岁。
这冷面阎王一来,春翡秋金她们根本不敢上桌。
再说回来,这位爷不是过午不食吗?
屋内沉默一片,她身侧的杜憬卓正襟危坐,跟个活祖宗似的。
好歹放松些啊!
她略带可惜地看向这桌菜,真是令人惋惜,品尝它们的,没有品味,有品位的,不敢上桌,只能便宜她了。
夹起一块肉片放入锅中,这饭总不能吃得那么生硬吧?还是她先开口吧,轻咳两声:“往年除夕,我总是同外祖父他们一起吃涮锅子,到了京城,倒是鲜少吃这些。不知殿下,往日除夕...和燕安、安飞他们都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挑灯办公,或早些歇息。”
夹肉的手一顿,她瞥眼杜憬卓,见他不似玩笑:“挑灯办公,燕安他们总得回家过节吧?”
“燕安,燕飞,皆是孤儿。”
无言的沉默,在屋内蔓延开来。
看挑得什么话头!抬眼瞧了瞧屋外燕安在窗上投下的影子,她顿了顿,还是真没想到燕安...
对了,燕飞呢?
她随即换个话题:“许久未曾见到燕飞侍卫,他...”
杜憬卓转眸而来,对上她的视线:“他下江南,查段缙。”
“段缙他交代了!?”眼瞧杜憬卓瞥她眼,就转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怎么不说话啊!她忍不住朝前探了探:“段缙真交代了?”
“尚未。”杜憬卓垂目瞧向面前的铜锅,蒸腾而起的热气氤氲他眉眼:“早些时候,左相宴请,酒过三巡,段缙食而对道醋鱼,夸夸其谈,言之有物,喜甜厌辣,口味不似宿州,偏似江南。”
所以,从那个时候,便心有猜测了吗?顿了顿,她直起身子,仅仅只是在宴席上的口味偏好而已,便能从如此细枝末节推断来历,心思缜密,这些天竟瞒得滴水不露。
若是找到段缙来历,事情定然会有新的进展,说不定幕后主使,便会浮出水面。
不由赞叹:“殿下当真心细如发,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也能留意到。”
杜憬卓唇畔扬起细微的弧度,眸色淡淡,声音却没什么起伏:“宫中所有孩童,察言观色,向来是第一课。”
莫名的,她总觉得他眼中似乎闪过丝讥讽,可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但察言观色,又怎会一样呢?
杜景信其人,暴躁冲动,这些年丽妃在他身后为他出谋划策,善了不少后,如此珍之爱之的孩子,又怎会学会察言观色?
杜景诚其人,在宫宴之上,言笑晏晏,左右逢源,仍有娴妃担忧,亲手在除夕宴上,为他在腕上佩戴金丝缠玉币;
就连她,即便没有母亲爱护,外祖父一家早已托人送来压岁用的红线铜钱。
可,杜憬卓有什么?
这么些年,他似乎已经习惯独身的日子,无论是节日还是寻常日子,他都是一样过活,就连今年七月份的生辰,若不是她特意嘱咐小厨房做碗长寿面,怕是...也想不起来。
顿了顿,夹箸涮肉放到他碗中,扬起个笑:“除夕守岁,合该多笑笑才是,莫要想些有的没的,快吃!”
瞧着杜憬卓动筷,方才继续涮肉,脑中却开始盘算起另一件事。
窗外寒风凛冽,风雪凄凄,屋内温暖如春,嬉笑声渐响。
“不玩了,不玩了!”沈之窈把牌往桌上一摔,一副无赖样子。
吃完涮锅,她提议打双陆,叫进来燕安,凑成个牌局。
本想着,像杜憬卓这个样子铁定不会打,到时候,还得靠她放水。
未曾料到,这小子牌技简直出神入化,打了三局,她输了三局。
所以,是谁告诉他,京城中的端方君子,都是不会玩牌的?
“王妃,殿下这手牌技,可是打的崔氏上下,显有敌手,您还非要跟他打...”
在杜憬卓的注视下,燕安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趋近于无。
所以,整个崔氏打双陆都是个中好手!?
顿了顿,当真是她眼拙,愤愤从腰间接下荷包:“既然我输了,少不得给些赏银。”说着,从荷包中摸出几锭金子。
先是给了燕安,又往秋金手中放了几锭。
到杜憬卓时,她变戏法似的从腕间翻出一个红绳系着的铜钱。抬起晃了晃,满眼笑意:“殿下可别嫌少。”
慢慢的,杜憬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