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杀!”
“是!将军!”
荣绮一马当先,高举剑柄,剑尖如神之指尖,身后千军以凶勇之姿,万夫莫开!她站在崖口,曲国军呈圆弧之态包围了整个千河寨,荣绮眼中这里如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焰冲天,它吞噬了所有寒冷,风焰扑来熏着所有人的眼睛,热浪前仆后继,浓烟叫嚣着,它的声音里捆绑了那些无辜寨民的哭声和呐喊,划破空中的刺耳,窒息的坍塌,来自山神的怒吼,那些人惹怒了一切。
可是,这里又剩下来了什么?
“给我追,阿罗!”
荣绮骑马俯冲,山路都是滚烫如岩浆滚滚覆过,浓烟在上方堆积如层层阴云,熏烤着她逐渐冰冷的心,她的铠甲在火光下是那么的金光闪烁,腰间的剑佩正蓄势待发,它要杀得惊天动地,杀得神明皆知,饮尽仇讎血!
一路上残肢连着草根,熏烤里有人的味道,有草木的味道,有在人间炼狱渡劫的味道,她已经尝尽了枯骨冤魂的腥辣味,她眼前火海里,千河寨燃烧殆尽,它们燃烧得壮烈,一个在山谷栖息了数百年得世外桃源,因为她们的意外来到,带来了灾难和不幸。
放眼望去,那即将庆祝初雪的篝火堆燃烧得最为旺盛,如立于天地之间的火柱,如神明与人的桥梁,它在咆哮着,在哭喊自己子民遭遇的不幸,它控诉着外来异乡的污秽糟运。
一座一座木房在她的面前坍塌倒裂,婴儿的哭喊,老人的悲鸣转瞬即逝。满目疮痍里,一点希望都没有。
“良山!你们给我搜!救出寨民!救出娅兰!”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地震响山谷,震醒绝望的自己,她要记得这刻的血,这刻的悔恨!
“是!”
将士们的一呼百应,也在对抗着火焰。漫漫火海里,烟浪翻涌,在试图阻止人们的靠近,荣绮不知道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里有没有娅兰,有没有希望,一具一具的推开,一具一具的撕扯开来,血腥而残忍的屠杀就在她面前呈现。
荣绮全身被仇恨裹挟,她的心如同有刃正胡乱挥舞,它如决堤野兽咆哮,欲冲破理智,将苟延残喘的理智杀死在身体里,她用尽全力去反抗,却有一股不同的温热从脸颊滑过,她疯狂地刨掘,她内心的仇恨之火燃烧全身,比起眼前火海,它已化为嗜血的狼在火海里野蛮厮杀。
横尸遍野里,她尚存一丝希望,或许或许,娅兰成了阶下囚,成了敌军威胁自己的软肋,荣绮握紧双拳,紧闭双眼,全身颤抖的在火海里调整自己的崩溃。
可是,但希望破灭时,她抱着她嚎啕大哭。
红衣少女跪趴在篝火的另一侧,她还穿着那山崖上向自己打招呼的那套红衣,她双手像是用力将什么推出向外,她就那样倒在了神明面前,用她最虔诚的模样。
荣绮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没了刀刃,只有血流成河的悲痛,充斥在自己的血液里交融,心在此刻伤痕累累,拙劣斑斑。她不敢相信眼前景象,脚下似有巨石捆绑,拖拽着她接近真相,她一步一步缓慢靠近,即使被爆裂的火石击中,荣绮也无动于衷地靠近。
她跪坐下来,先是轻轻怀抱住她的身体,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娅兰,她全身炙热滚烫,她从里到外的到处是鲜艳的血红色。
她去找她的祭司老婆婆了吧,荣绮仰天痛哭,可是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浓烟如云,神明看不见,罪恶掩埋了神明的双眼。
荣绮也看不见在天上的娅兰,她心痛得难以呼吸,而后她用力抱紧了这个少女,想要抓住脑海中她的笑容,火海里少女依旧是最瞩目的小祭司,跳着最虔诚最忠诚的献给神明的舞。
身后炼狱,血光雾气,也不知是血色还是火色照着满山猩红,血流缠绕在每个过路人脚边,试图倾述这腐烂悲伤。
少女被火熏红的脸庞像是熟睡的模样,她嘴角的血拆穿了这可悲的自欺欺人。
“啊!!!”荣绮死死抱着娅兰,嚎啕大哭。
四下浓烟奔腾,汹涌之声盖过她的痛心疾首,她没能救下这个少女,她脑海里还在重复最后她们的约定。
说好了,要一起喝酒跳舞,一起献给神明最美好的快乐。
“将军!”
此时,崩溃的荣绮早已听不见任何外来的声音,她却被一声如神明一般的悦耳拉回火海,她模糊如溺身于海的视线里,是宴殃那双如露珠清冷的眼眸。
暗沉的天底下,阴暗的火焰压抑着所有人的缄默不语,似乎所有的一切在此时烟消云散,她停止了无能的悲怆,她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握住了上岸的挣扎。
她的悲伤扎在宴殃心里,他向来不是怜悯死者的贤者,只是他悲伤她的悲伤,她怀里那个少女是个好人,她还救过自己,他还不曾回报于她,他有些遗憾。
黎明像苏醒的神明的眼睛,它睁开了一丝睡眼惺忪,浓烟在白昼来临之际,四处遁逃烟散。
“她最后还在祈祷我能出现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