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一身白衣,风卷起了他的衣角发丝,空气却似乎在此刻凝结。
谢明闻此气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本就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息,如今被林观德激得脸色愈发阴沉,就连徐光行和李穆晚看着都有些发怵。
谢明是真的动了气。
良久他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样作践别人是吗?你借了几分气运倒真是把自己当成天了,莫不是以为天下于你早已是囊中之物,你把谁都当作你的玩物,算计别人谋害别人,人不是人,皆是你的棋子。我算是入了你的眼吗?倒是惹得你如此待我。”
在谢明的眼中,林观德毫无疑问是在玩弄他的感情。惹他方寸大乱心绪如麻,到头来玩腻了露出真面目来嘲弄他动了情。
谢明幼时有一老道士路过侯府讨了杯水喝,然而佛教盛行的大昭,道士最是叫人瞧不起,府里的下人们只让他滚了远点,别把晦气沾了侯府。恰好谢明撞见了此事,吩咐人去拿了壶水给这老道。
为做报答,那道士对谢明说道:“小道我知你日后有一劫难,今日为谢杯水之恩,我愿为你指一条明路:若你想要避祸,只管杀了他就是。”
谢明那时只一笑而过,当着老道士是在胡说,毕竟这十五年的人生就这样匆匆而过,并未大事发生。然而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早就应该知道这林观德就是他的劫难。
这谢明也是个阴阳的好手,说起这些话来也是十足的伤人心肠。林观德愣是像是没听到一般,不再理会只转身离开了此处。
如今二人算是彻底决裂,谢明是不再会给林观德什么好脸色了。但林观德哪里管这些,反正谢家也与林家不对付,多谢明一个讨厌她的人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她早就该知道二人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然而想象之中的快意并没有袭来,反而心里空落落的,甚至还觉得有些叫人难受。
她抬手饮尽了杯中的冷茶,强行压下心头久久不散的燥郁,提了剑就要又要去院中砍树。
水天儿来的时候就注意这院中光秃秃的,见林观德如此动作才知道这一院子的秃树竟都是她砍的。看那模样,想是林观德在烦闷之时把怨气什么的全撒在了那一颗颗乔木之上,只可惜了那上好的剑要受此等祸害,平日里喝些人血,今日却只能沦为砍柴刀。
林观德疏解完了郁闷之气便回了屋,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喘着粗气。
缓了好一会她才吩咐水天儿从桌上那堆书中翻出了钱府的地形图来。
林观德接过了这图,细细看了起来,良久手指指到图上画圈的一处,她向水天儿问道:“若让你去这处偷个东西,可有几成把握?”
水天儿顺着林观德指着的地方看去,画圈的那处在最里边,是十分荫蔽之处,那便是钱家的书房。
水天儿问道:“主子是要我去取何物?”
“账本。”
水天儿有八成把握能做到,毕竟她在京都偷盗四年,后又在星月楼训练了两年,其盗数自是了得非常。
只是账本此物是十分重要之物,上面记载着一个家族的收支往来,像是钱家这样的人家,定不会老老实实的过明账,十有八九有阴阳账本,若水天儿就是偷了阳的那本回来也无甚大用。
林观德自然知道此事,这也是她不敢轻举妄动之缘故。
她道:“这账十有八九是在书房那处,只不过你偷的时候要小心再小心,莫要偷到了明账。阴账许是被藏再暗处,你盗数了得,应当能寻到。”
她最后嘱咐道:“若是找不到阴账,阳账也不要拿回来,免得打草惊蛇。”
林观德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次偷不到那下次继续偷。
水天儿得了令接过了钱府的地形图细细查看了起来,虽然图有些潦草,看起来像是赶制而成,但确是白鹤手法。
白鹤勘测地形,水天儿以此为基入府盗窃,二人如今也算在另一种程度上并肩作战了。
水天儿想到此处心中不免酸涩,但得了指令后也没敢多做耽搁,把这图背熟了就套上夜行衣便打算在今晚动作。
水天儿果然厉害,在寅时便带了两本账本回来,两本账本一薄一厚。
水天儿把账本递给了林观德,说道:“果然如主子所说,这明账还算是好找,可这阴账我纵是翻遍了书房也寻不到,还好最后发现了一机关,才发现被这玩样被遮掩在了架子之后。”
林观德接过了账本,率先翻看那本要厚一些的阴账。林观德想过这钱家贪污,但未曾想到竟贪得如此之多,若这事捅到了圣上面前,这个额度足够抄家灭族了。
她看了许久,每一笔账目都过了眼,他是按察使,职责所便,贪污起来更是方便,不过他也并非将所有钱财都贪到自己名下,一开始还是与那杨昌平三七分,杨昌平七,他三。到后来渐渐的,便成了五五分,最近些的时日变成了杨昌平三而他为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