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她唇角的水珠。动作那么自然,以至于他做完后才意识到他本意并非如此。
可他还是给她掖了被角,就像他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灯那么暗,他知道方澈在看她,可是他不愿意对上她的眼神,也倔强的不愿开口。
她瘦了好多,方锐想。
他下定决心要走,终于在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方澈从被窝里艰难地伸出手,屈指抓住他的衣角。
“别走。”
她每个音节都发的很艰难,可她还是要说。
“你别走。”
方澈的嗓音听起来就像快要哭了,方锐不知道那是太久没有开口之后不可避免的沙哑,还是她真的要哭,但不论何种情况,他都不忍心离开。他清楚的知道,方澈现在需要他。
方锐曾经一直以为,分开他们的是四年前的那场争吵。
对于联盟、人民、政治……他们有太多不一样的观点和看法。他们就算相爱又怎样,他们似乎注定不能走上同一条路。
那天方锐其实彻夜未眠,他想了很多东西。次日清晨,他等在方澈门口,想说道歉,想抱一抱她。可等到上班时间都不见她出门。于是他推开方澈的房门,发现房间早已被收拾整洁,衣柜里的衣服被收了小半,床底的行李箱也不见踪影。
他那时还心存侥幸,明知道方澈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可他还是惯于哄骗自己。等她回家,他会把一切都说清楚,这是他不对,都是他不对。
可当方澈再也没有踏进家门,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的时候,方锐承认,这辈子他从没这么害怕。
他害怕疯了,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关系,可还是遍寻不到。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睡不好,他总是想到方澈。生死未卜去向不明,永远比命运一锤定音痛苦千倍万倍。
他知道方澈是关不住的鸟,也是看不见底的湖,方锐也曾幻想过他们霜雪与共的模样,但他无法把她拴在身边。她有她的天地,她有她的追求,即使他们在每个长夜里相伴而眠,她的那一颗心却从未完全归属于他,她那沉静目光的终点终究指向何处,他一向知道。
他一向知道。
可是方澈一字不提,走的决绝。仿佛一滴水消失在大海,她残忍又高傲地和他一刀两断。
他做错了什么,方澈要这么惩罚他。
可当时过境迁,再次相见,当方澈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艰难又认真的乞求他别走的时候,他又怎么能做到转身离开。
方锐控制不了自己,他坐到了床沿边,伸手拨开黏在方澈脸颊上的碎发,轻声说:“我不走。”
他蹲在床边,难以自抑地吻了吻方澈的额头。
末了,他借着床头那抹微弱的灯光看着方澈,数年来心口压抑着的未曾平息的怒火和盘旋不下、始终萦绕心头的恐惧,终于化作了一滩春水。
他哑声说:“方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