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在同样风和日丽的下午,凌知雨又在那片花圃前遇见了周叙白。
他穿着剪裁熨帖的羊绒外衣,深色衬衫和裤装显得整个人有几分沉郁,黑沉沉的眸子安静地垂着,脸色苍白憔悴,像熬了几晚通宵。
周叙白仍然带着上次那双黑色皮质手套,连这次见面时的步履与神情都和上次差别不大。周叙白这次径直走到她面前,尴尬笑笑:“又见面了,我这次又忘了去神经科的路。”
凌知雨倚着轮椅,眼眸泠泠观察着他。
周叙白也回以光明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凌知雨率先垂下眼帘。
她这次没想赶他走:“那就聊聊天吧。”
似乎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她说:“时间还早。”
周叙白从善如流地应声,在凌知雨身边坐下。
初秋的风沙沙吹过,眼前的花跟着颤动,整个花圃荡成一片波浪。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凌知雨突然问。
“唔……”周叙白沉吟,努力思索几秒,“没有,在我的记忆中没有过。”
凌知雨:“是不记得,还是没有过。”
“差别很大?”周叙白眉心微皱,似乎在思索,“有没有过都无所谓了,既然已经忘记就说明缘分已经尽了。
他表情坦然:“纠结那么多,怎么过好以后的生活。”
周叙白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凌知雨察觉到这点,心中既宽慰又悲凉。
周叙白以这样陌生的目光看着她,像以前无数次看向她时一样。
——可凌知雨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次。
她即将永远地退出他的生活。
凌知雨望向他,声音缓和:“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他很好,很努力地生活,有一份体面、薪酬不菲的工作,有爱他的父母朋友,未来还会有一个深爱他的妻子。”
她顿了顿,语气干涩,“大概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属于我。”
“他有亲口跟你说不喜欢吗?”周叙白清朗声音缓缓响起,“如果他没有,你的假设就不成立。”
凌知雨:“可我快要死了。”
周叙白:“不管你以什么方式存在,只要他还爱你,那他就永远属于你。”
“……”凌知雨避开他炯炯的眼神,轻嗤道,“算了,我跟你争辩干什么。”
“咳,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周叙白轻咳一声,“虽然这个转移话题不算成功,但我还挺好奇的。”
凌知雨:“高中同学。他在绩优班,我在普通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周叙白哦了声:“不在同一个班啊。”
“他是我发小的朋友,天之骄子,我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要不是因为发小哪有机会认识他。”凌知雨有些疲倦,扶额道,“你快去看病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好。”周叙白站起身,踌躇一阵,向她发起邀请,“你想不想去高中校园看一看?”
“因为我不太记得高中的事情,听你说起觉得还挺有意思。”他目光诚恳真挚,“我不记得自己在哪所高中上学,可瑞津也就这么大,没准我们还是校友呢。”
凌知雨:“我身体不好。”
言外之意是在拒绝。
周叙白却好像没听懂一样,温和地弯起嘴角:“我知道你今天累了,不用急着答复我。如果你愿意去的话,那就三天后的早上,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你想去就出来。”
“……”
晚上,凌知雨躺在病床上挂水,崔如霜坐在旁边给她剥橘子。
“妈妈,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难得还有我们小雨自己拿不准主意的事情。连去独自一人去南京这样的大事都能决定,现在有事情能难住你实属罕见。”崔如霜笑容打趣,把剥好的橘瓣塞进她嘴里,“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嗯……如果有一件事,一件没有意义,甚至是错误的事情。”凌知雨顿了顿,强调道,“它很难完成,完成这件事可能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对另一个人会造成不利影响,但我还非常想做。”
她看了眼崔如霜:“妈,我是不是太坏了。”
“小雨,能不能吃出橘子的味道?”崔如霜问她。
凌知雨:“……一点点。”
“按常理讲,现在这个季节橘子刚下市,一般是酸橘子比较多。你看这个青色的橘皮,是不是看起来就很酸?”崔如霜娓娓道来,“按照经济学原理,一件物品估价不如预期,市场价格又高,对于消费者来讲效价是很低的。”
“但这个橘子我在买的时候有尝过,味道不错,意外很甜。”
凌知雨沉默。
“你一直讲让我们不要救你,让小周彻底忘记你,但这两件事的效价对于我们来讲,并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