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已至末尾,空气再也寻不到任何暖意,冷风穿堂而过,直扑廊檐之下。
腰间搀扶的手退开,锦书眼瞧着李景晏波澜不惊的君子模样,心下不自觉打鼓。
深如黑曜石的凤眸全无情绪,宛如冬日充满冷感的阳光,又好像秋夜里闪烁的星光。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云锦书与付闻之并肩往前挪了几步,李景晏淡漠宁和的神色不自觉出现裂缝。
他只觉得眼前这幕碍眼。
付闻之低垂眼睑,很有眼力见地捡了几句关键的搭话,随后便自觉背着药箱回太医署。
豫王现在心绪不佳,这里不是他该继续待下去的地方。
二人面面相觑,准确来说应是相对无言。
像是互相较劲一般都不肯主动张口,云锦书素来不是憋得住话的性子,踌躇半天温吞道:“你怎么在这里?”
上次见面还是她受伤,李景晏神神秘秘丢下一句让她小心便不见了人影。
云锦书的目光触及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心底渐渐升起疑窦。
李景晏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在追影来禀报云锦书只身前往掖庭时,他会毫不犹豫丢下与郑伯元交谈的机会来找她。
在来的路上他仿佛被拉紧的弓弦,心中不安又焦急。
他早就知道高氏会让人除掉嬷嬷,是以安排追影埋伏在此。必要时可直接将蔡淑兰除掉,同时监听高氏的所有罪行。
云锦书出现在这里打破了所有计划,高氏对她本就生了疑心,完全有可能让她有来无回。
她想知道徐婉的死因,李景晏已经打算之后慢慢说给她听,也省去了她铤而走险打探消息。
明明只是一句请求,但她总是这样执着,不肯依赖任何人。
见他不说话,云锦书忽而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神情涌上雀跃,正想与他分享:“我给你说,我知道.....”
李景晏不动声色将她从头打量个遍,确认她真的平安无事之后,沉声道:“不想死就不要轻易来掖庭。”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仿佛将云锦书当成了做错事的丫鬟。
云锦书鹿眸闪过错愕,涌到唇边的言辞被打碎了七八分,似是在确定李景晏的疾言厉色。
谁又惹他不高兴了,至于一上来就这样吗?
半晌思索不得要领,锦书忽而福至心灵,想起刚刚被他目睹和付闻之的接触,兀自有了猜测。
云锦书:“我和付太医不是你看到的...”
“这是你的事,不必向我解释。”
李景晏长身玉立杵在风口,唇畔弧度都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沉静而漠然地告诉她,他不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锦书接二连三被噎心中已是不虞,刚刚的解释是她最后的耐性。
骤然被李景晏打断之后,云锦书半张的嘴缓缓闭上,敛眸静默须臾,声音也变得低缓。
“您到底在别扭什么呢?”
没有歇斯底里的怒火,也没有回以同等的冷漠。
只有诚恳而疑惑的一句,他到底为什么别扭?
李景晏绷紧下颌,云锦书清泠的视线攫住他的瞳孔,就这么沉默的对峙。
见他没有想说的意思,锦书眸底闪过失望。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而后转过身,想抬步离开这个地方。
“殿下,我早说我们不是同路人,现在您相信了吗?”
如果是同路上的盟友,又怎么会凡事都憋在心里。
云锦书抬眸望向那缕残阳,声音浮在空气之中:“尚寝局还有事,我先走了。”
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语气都是那般温和,直到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范围,李景晏心底才逐渐升起一种类似于后悔的情绪。
刚刚他应该留下她的。
肚腹的刺痛牵引着李景晏的神经,被打出的伤口没有得到诊治,如今隐隐作痛叫人生出燥意。
追影现身而出,看见他格外苍白的脸色,上前搀住胳膊关切道:“属下这就去把云姑娘叫回来。”
李景晏摆首不允,声音掺着艰难:“去请付闻之。”
他也很想知道,云锦书在掖庭里究竟听到了什么。
*
尚寝局。
皎洁明月将夜空照亮,光晕渡过窗棂散落在寝屋的各个角落。
云锦书仰躺着再次翻身,久睡不着的燥意逐渐攀爬,索性撩开帷幔趿着鞋下地。
白柚烛台燃起,照亮了这隅寂静之地。
披上厚实的披风,云锦书推开屋门,倚靠廊柱缓缓落座。
深夜大抵是会让人胡思乱想,不然为什么今夜她想起了许多人。
有姑姑、金玲、蔡淑兰、高贵妃。
还有......
李景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