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元帝的话语就像一根无形的风,只留下了浅淡的痕迹,半点没让云锦书察觉到异常。
自那日起,云锦书便领下了甘露殿的差事,日日行走在御前。
定元帝虽给了她内舍人的官职,但云锦书每日所做之事与其半点不相干。
她每日辰时到御前,帝王贴身事务由马荣保负责,端茶倒水、洒扫侍奉这样的差事也有其他人做。
云锦书私底下问过马荣保,可他却说她是新人,凡事都需学习,暂且不由她伺候。
这一来二去的,云锦书反倒成了整个御前最清闲的人。
这人一旦闲下来,总会听到那么几声风言风语。
“哎,你听说了吗,那日被蔡宫正撞见的那个女子,她与豫王殿下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呢...”
“她不是高家的表小姐吗,难不成高家想让豫王殿下娶她?”
敏感词钻入耳廓,云锦书几乎是下意识滞住了脚步,躲在廊下听二人交谈。
李景晏和蔡柳月?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锦书是知道整件事的起因经过的,骤然听见这等谣言只觉得荒谬。
思忖须臾,云锦书从柱后现身,沉着脸叱道:“敢在甘露殿嚼舌根,是不想活了吗?”
宫女回首见她,面色惊骇:“内舍人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再三告罪之后,云锦书脸色稍霁,严厉告诫后便挥手让二人退下。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可此后几日里宫中流言甚嚣尘上,将二人关系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李景晏与蔡柳月两人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神仙眷侣。
更糟糕的是,此事最终还是传进了定元帝的耳朵里。
李景晏如今领着东宫的差事,前些日子又在政务上大有作为,满朝文武对他赞赏有加,就连定元帝对他也愈发器重。
如今他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因为这点流言影响到了他,此前他们筹谋的种种算是功亏一篑了。
云锦书接连几日观察着定元帝的举止,唯恐他信以为真将李景晏训斥一通。
但出其不意的是,定元帝起居依旧,嘴上对此更是半点不提,仿佛根本不介意此事。
云锦书不确定他这是不相信,还是在等候时机。
但她却等不下去了。
一来这事算是她惹的祸,是她将李景晏的披风借给了蔡柳月,这才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二来,她总觉得此事与乾德殿脱不了关系,若是能翻盘,云锦书势必要让高若芙自食其果。
趁着夜色,云锦书抬步去了宫正司。
*
亥时,长明殿燃起烛火,驱散满室黑暗。
男人绯红的身影倒映在光亮之中,将他清俊的面色衬托得愈加疲倦。
长明殿陈设早与往日大相径庭,精美奢侈的内设无声却有力地彰显着他如今的身份地位。
定元帝想他提起过更换宫室的事情,但李景晏不想这么麻烦,出言婉拒了帝王的好意。
李景晏坐在书案前为自己添了杯热茶,茶水尚未入口,他便瞧见了静置在案几上的托盘。
起身靠近,李景晏附身捏起布料用力一抖,披风完好无损,褶皱早已被尚服局仔细熨烫过。
作为流言的主人翁,李景晏早就对此有所耳闻,只是前朝事忙不得空去理会。
今日见此披风,李景晏才有闲暇去梳理事情的起因。
这明明是他给云锦书的东西,怎么会到了蔡柳月的手里。
李景晏将披风翻了面,听见廊下几声细微的声响,淡声发问道:“查到了吗。”
“属下已经探知,此次传谣是高氏那边授意。就是想让您名声受损,继而让楚王上位。”
李景晏冷哼一声,眼底是弥散不化的冷漠。
高氏这点手段,当真是......
“那这件披风,为何会到了蔡柳月手中?”
追影循声,借助烛光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不敢再看随即继续道:“这...属下无能。”
这是他给云锦书的东西,若说云锦书被高家算计,李景晏不太相信。
高家再想陷害也不可能料得到他会把披风给云锦书。
除非......
李景晏眸色微顿,随即拧下眉心,修长指节在布料绣文游走抚弄。
“她倒是乐于助人。”
没人可以算计得到云锦书,那么这件披风只能是她自己给出去的。
云锦书想利用蔡淑兰对付高若芙,蔡柳月便是最好的突破口,这披风想必是她为了拉拢而做的顺水人情。
追影不解:“殿下?”
李景晏想清楚关窍,清冷视线对上属下迷蒙的神情:“你去注意着高贵妃,看看她能做出点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