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中,云锦书叫住裴少煊,低声问他事情始末。
裴少煊满脸都是尘土,满不在意地拍了拍发丝上的沙粒,面露嘲讽:“他自己不知死活去撞兄长,这回李景泽不死也得断条腿。”
云锦书默然,并不为李景泽的遭遇感到同情,而是抓住关键,继续问:“所以高家和新罗有勾结是事实了?”
裴少煊满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有些事情未必说穿,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你且等着吧,高家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裴少煊走后,云锦书候在殿外,心底渐渐生出后怕。
高贵妃的计谋果然狠毒,若李景晏没有及早觉察,如今面临断腿的,可就是他了。
“在想什么?”
混乱的思绪被打断,云锦书踅身,李景晏不知何时将身上那件骑装褪去,换上了素日里常穿的月白锦袍。
见到他来,云锦书眼底涌上一层欣喜,倏尔又被担心所掩盖,绕着他看了好几圈。
李景晏伸直臂膀,将身体完全舒展,任由她看。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绕着检查了好几圈,云锦书松了口气,语气仍然严厉:“你一早就知道高贵妃会在今日针对你?”
根本不需要云锦书告诉,李景晏在高贵妃手下活了这么多年,对她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习性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抢了属于李景泽的荣耀,高若芙怎么能容忍他爬到她们母子头上去。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是今天摔下去的人是你怎么办!”
李景晏被她吼得愣在原地,长到这么大还没人对他如此疾言厉色,云锦书这幅模样倒是让他倍感熨帖。
不再逗弄云锦书,李景晏轻咳一声,别扭道:“李景泽伤不到我,我的轻功很厉害。”
云锦书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尚且来不及继续问话,主动权却被李景晏夺了去。
“换我问你,我的披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蔡柳月那里。”
主次瞬间颠倒,云锦书对上他那双清冷透亮的凤眸,陡然感到一阵心虚。
她委实不该擅作主张将李景晏的东西给别人...
“我见蔡柳月可怜,不忍心罢了。”
李景晏微微眯起眼,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已经闯祸了么?
就因为她口中的“可怜”,李景晏近日备受流言困扰,甚至还要面临定元帝时不时的敲打。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云锦书谁都能可怜两下子,这才真正让李景晏感到不快。
当初他二人相识便是因为云锦书的可怜,如今她又去可怜别人,这是不是说明他与旁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云锦书被他盯得不自在,没好气反问道:“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披风不是已经还回去了吗。”
“已经被我烧了。”须臾,李景晏抬手拂去尘粒,语气淡漠。
云锦书面露愕然,接过话茬,像是颇感意外:“知道你生气,但也不至于......”
话没说完,李景晏眉宇闪过痛色,侧身便要绕过云锦书。
“伤口很痛吗?”
袖口被她扯住,李景晏面无表情将其扯回,头也不回朝她丢下一句。
“你去可怜别人吧,我不需要。”
说罢竟是扬长而去。
云锦书被他撂了脸色,心里也是不痛快,只觉得自己好心被当了驴肝肺。
亏她刚刚还那么关心他,就因为一件披风就要和她闹别扭。
“幼稚。”
没好气地冲他背影丢下一句,云锦书踅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二人就此渐行渐远。
寒风穿堂而过,不远处的廊柱下透出一道人影,望见二人背离的方向,若有所思。
*
乾德殿。
宫人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李嬷嬷瞥见高贵妃明显痛哭过后的双眼,沉沉叹了口气。
不中用了,李景泽腿骨已经断裂,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再难补救。
“娘娘,您歇会儿吧......”
嬷嬷将热茶递给高若芙,可她看也不看一眼,刚刚收回的泪复而落下。
事发至今,高若芙也想不明白,明明早就计划好坠马的人是李景晏,可为什么最后掉下去的人却是她的儿子。
李景泽腿骨断了,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手中锦帕约捏越紧,汹涌的怒气再也遏制不住,高若芙目呲尽裂,掩饰不住的恨意从眼底迸射。
“真是克星,克死了皇后和太子,现在又来克本宫的儿子!”
她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李景晏断了他儿子的腿,必须要千倍百倍的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