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他们怎么样了?”
“都没什么大事,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刘医生叹气,“他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
白芷耸耸肩,又不是没给他看过,结果他反而把找来给他测评的心理医生弄得疯疯癫癫。
送走医生,她站在门口,一时想不通,半小时前她听到林桑的喊声,急忙上楼查看,她敲门进去时,看见两人正平静地谈话,她不放心,大约十分钟前又上去查看,屋里静悄悄什么动静都没有,怎么现在忽然就成了这样?
她在这里纳闷,却并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到楼上去——她以为自己去了楼上,实际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已。
林桑只是昏睡了一晚就醒来了,她望着天花板,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然后缓缓活动每一根手指,她想,人真是一种反复无常的生物,昏迷前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死,可是现在,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左手,和外面照常升起的太阳,她又有了对生的无限渴望。
在活着和死去之间,活着永远是正确的选择,但这个选择并不容易,有时候还很痛苦,但是人依旧应该活着,即使没有信念和牵挂,也要活下去。
白芷来照顾她时,她没有提起昨晚的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左手又能动了的这件事。
留在这所别墅里的除了白芷还有周泽,他们很少同时出现,无论在任何场所,只要见了面,其中一定会有一个人立刻转身离开。
他们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彼此厌恶,后来一起共事,白芷瞧不起周泽的伏低做小,周泽厌恶着白芷的狂妄自大,这让他们连表面的和平都无法维持。
原本白芷负责贴身照顾林桑,周泽负责别墅的安全防卫,但白芷在公司负责的那个项目出了些问题,她必须回去处理,所以照顾林桑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到了周泽身上。
白芷让周泽反感,而林桑让他感到麻烦。
在见到林桑前,他对她多少有些好奇,因为他和白芷一样,看得出易遥对她的特别。
他了解易遥这个人,所以他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现实多少让他有些失望,那是一个美艳而冷冽的女人,而且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并不知道林桑对他的敌意来自白芷,他以为这是她的本性,而他本能地抵触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永远带着上位者的傲慢。
但是他很快又改变了看法,因为她始终没有对易遥低头,她把自己的傲慢贯彻到了死亡前的那一刻,周泽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他是林桑,是否能在这样反复又无尽的折磨中始终不认输呢?
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切实经历过这一切。他只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同情林桑,但他一向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而且他也觉得林桑不需要他的同情,因为她的眼神始终平静如一,没有绝望,也没有晦暗。
但是很快,他又忍不住同情她。
周泽想,他可能遇到了麻烦,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也不应该过多的关注林桑。
听到敲门声,林桑放下左手,“请进。”
周泽举起手里的书本,“白芷离开前特意交代过,你习惯在下午读一会儿书。”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今天想休息一会儿。”
“好的。”周泽转身,慢慢向门口走去,他想,自己应该感到轻松的,应为他不需要和林桑单独相处,但是当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时,他忍不住回头,“为什么今天不听?是因为读书的人换成了我吗?”
林桑顿了一下,抬头微笑道,“是。”
周泽握紧了把手,“为什么?难道比起白芷,我让你感到不愉快?”
林桑意外地看他一眼,她垂眸,忽而笑道,“我只是认为,你大约不太愿意和我相处。”
周泽斟酌一下言辞,“照顾你的起居是我现在的工作,所以……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是我多此一举了,今天是什么书?”
周泽的心情和脚步都轻盈起来,他走回去,“还是纪伯伦的诗选。”
“你翻过这本诗集吗?”
当然翻过,而且不止一遍。
“挑一首你喜欢的开始吧。”
读了几首后,周泽放下书,看见林桑已经睡着了,她头偏在一侧,几缕发丝散落在脸上,午后的阳光里,恬静宁和。他伸出手,想帮她拨开那缕头发。
手伸到半空中,他猛然缩回手,呆立片刻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林桑立刻睁开眼,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