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娘子捧着茶杯,透过袅袅白烟,看着朦胧的倒影,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妾身可以帮忙的?”
“六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
“偏房。”
她指着窗外的小屋。
白日里,红信坊的结构更加的清晰——
玉想喜静,住在这一幢屋子最里侧,左边乃死路不通,右侧则由于给另一个姑娘占去,因而没有多余的位置,孙妈妈还算厚道,并没有因为她年长色衰而苛待,而是看在这些年她给自己赚了不少钱的份上,在屋子对面给她配了偏房和服侍的丫鬟,因为隔着廊桥,一般临窗摇铃召唤。
“她本是有个丫鬟的,但不久前得了伤寒离世,屋子暂时空了下来。红信坊养不得闲人,楼里人多眼杂,玉想姊姊叮嘱妾身白日不要出门,尤其是她不在的时候。”
宁峦山蓦然想起,昨日前来搜查,闹出那么大动静,衙门上下愣是无人看出这偏房里锁着个人。
“那你吃什么?”
“她把流食换成了干馍,带给妾身。那间屋子里有两口箱子,放着她的旧衣物,她偶尔会找机会来陪妾身说话。”
“昨日傍晚,你在她房间里吧。”宁峦山手指在桌面一点。
尾音没有上挑,并不是问话,贺娘子反应过来,没有张口就答,而是静默了一会,谨慎点头。
“胆子真大。”
贺娘子斟酌着开口:“出了命案,白日几乎没有客人,夜宿的也闻讯离开,姑娘们都害怕,躲在房间里,妾身换了丫鬟的衣服出来,几步路,碰上官差是最不怕的。”她顿了顿,“她本想等夫家来抓妾身的人离开江陵,就送妾身回桑梓,可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你们姊妹感情真好,身在虎狼窝,也不忘旧情。”
身前的女人垂眸,听着那声慨叹失了神,茶水里的倒影恍惚成了那夜墙头月下,走投无路的对视,鼻尖则慢慢荡开饭菜的香气,玉想温柔的嗓音就化开在耳边:“难为你这么些日子吃糠咽菜,定是馋了吧,来,吃肉。”
筷子被塞到手上,贺娘子悚然惊醒,抬头发现小山爷两腮鼓胀,正在大口咀嚼肉包,并将油纸包推过来:“你眼睛都绿了,还有一个,便宜你了。”
她瞥了一眼。
“受伤之人,清淡饮食,我同孙妈妈打过招呼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你起码还得再喝两天稀饭。”
贺娘子勉为其难拿起来,直着脖子,一口一口秀气地啃,宁峦山支着下巴看她讲究地吃足半盏茶的时间,把剁肉包子吃出了文思豆腐的精致。
吃东西时,她一句话也不说,吃完才续上方才的谈话:“她安抚妾再多留两日,二更天时,妾身离开了玉想的屋子回了偏房,直至三更惊醒。”
“你听到了什么?”
贺娘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风摇树动。”
宁峦山立刻走到窗前,向外眺望,屋子后方确实有几棵槐树,枝繁叶茂,背倚着隔院玉竹楼的墙。外墙要道都派了人把手,偏偏玉竹楼没人,凶手是从玉竹楼借树攀过来的?
他回头扫了一眼坐在蒲垫上的女人,对方没看他,正端着茶杯慢慢品茶。
“窗上的铃铛响了么?”
“……响了。”
宁峦山探头上望,看了一眼青瓦和屋檐。
难道是从天窗下来的?
“妾身心里难安,起身查看,后来的事大人您都知道了。”贺娘子忽然顿首一拜,说得那样理直气壮又无懈可击,“所以大人,还请让妾略尽绵薄之力,找出凶手,以告慰玉想姊姊在天之灵!”
宁峦山摸了一把下巴:“那要贺娘子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行。”
“那是自然。”
美人不惧,抿了一口茶,反问道:“您方才提到六天前,莫非凶手杀人与此有关?六天前……”她低眉陷入沉思,半晌后才说:“玉想出去了一趟,但没多久就回来了。”
“你耳力倒是好。”
对方目光一颤,很快恢复平静:“百无聊赖,便是蚂蚁打架都会觉得有趣,有什么留意不到?”她忽然抱住双臂,瑟瑟颤抖,“妾身一个人待着害怕,尤其是玉想不在的时候。”
“……也是。”
宁峦山说:“六日前的晚上,清秋姑娘因小产身体不适,向玉竹楼的小盈姑娘介绍了自己的客人,并当面交代了事宜。今日清晨,我手下的人已经找到这个人,向他证实,此人在小盈死亡三天前曾与其一道出游,系清秋牵线。”
“而在清秋见小盈之前,她极可能先碰到了玉想,玉想听闻了她的事,给了她一张避子的药方和调理身子的药。这事有下清溪一书生为证,小盈出游后回城时前去见过他,所以他才会知道玉想赠药一事。”
“所以……”
“除此之外,她们之间没有共同的利益纠葛,不存在共同的仇杀、情杀,所以我推测那晚她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