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
“我从孙妈妈那儿回来,走到丁巳房的时候,头上的金钗掉了,正好卡在缝隙里,我就蹲下来摸索着捡。你不信拔下来看。”她侧转身子,露出发髻上那朵小半个手掌大的金花。
宁峦山给华襄使了个眼色,少年上手,发现钗子中部确实有磨损,给蹭掉了一层金漆。那一圈暖阁临水,门前修了水面浮桥栈道,铺了木板,缝隙不窄。
“你一定看到了什么。”
当华襄把钗花还回来时,她才接着道:“小山爷,你为什么不问我听到了什么?”但问完,风翠翠便后悔了,反应过来人家在投石问路,顿觉沮丧:“算了,我还是老实交代吧,上了公堂,小山爷您可要替我在江陵令跟前说两句好话。”
“我确实看到了点东西,不过让你失望了,这应该跟你们要查的案子没什么关系——那夜,我从门缝往里瞧,在暖阁最里侧,瞧见了一位美人,”她顿了顿,颇有些犹疑,“或者说,一个比女人还貌美的男人?我当时挪不开眼,捡了发钗又多停了片刻。”
宁峦山嗤笑:“风姑娘见惯了风月场,也会被皮囊所迷惑?”
“迷惑不了的,终归是还生得不够美,”风翠翠大方耸肩,毫不客气地用目光在身前的人脸上描摹,“恕我直言,小山爷您这皮相,在江陵已是稀罕,但人家那可是天下无双,何况您书卷气重,又颇具官气,实在太正,闲人难近啊,而我说的那位,又正又邪,一笑便当是为那纸醉金迷而生。”
她抄着手,仿佛还有几分回味:“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来那种美,你凑合着听。”
“你具体说说鼻子眼睛就成,什么丹凤眼桃花眼,什么朝天鼻鹰钩鼻,我找人画出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之人,那必然令人过目不忘,按图索骥总能找到踪迹。
风翠翠却连连摇头。
“他应该乔装打扮过,除了眼睛,其他都不保真。小山爷,您别急啊,我知道您不信我,但我发誓真没说谎,这美人在骨不在皮,我风翠翠相人相看了这么多年,那是吃饭的看家本事,不会走眼。”
“你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光顾着看人了,耳朵哪还听使唤啊,”风翠翠格格直笑,“不过他们说的是荆州话,但听那口音,倒像西蜀秦腔。”
“是不听使唤呢,还是不敢呢?”宁峦山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搭了两下。
“您真是敏锐。都不是,我听到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后来提到了一个名字,姓刘,具体什么我没敢多听,万一买|凶|杀|人呢,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风翠翠叹息,“不过现在看来,人家才不管你听没听到。”
宁峦山收起纸笔,对她说:“你可以在这里活动,但不能出门。”
“喂!”
风翠翠叫住他:“有吃的吗?犯人也有权利吃东西吧。”
回应她的是一道摔门声。
看他没有拒绝,风翠翠松了口气,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听着嘀嗒的春雨,没过多久,楼下守卫挥手,示意她关窗。
华襄和宁峦山并肩下楼,抓耳挠腮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哥,你信她?”
“为什么不信,她是牙子,不是骗子。”
“那我们怎么办?真要用她做诱饵?凶手还会上当么?都两次了!”
“上当与否,就看他们密谋的事情有多重要。”
“左右不过一个买|凶|杀|人,这天下姓刘的人多了去了,还能全部都保护起来?就算是要对付朝廷命官,那姓刘的也不少啊!”少年掰着手指开始数,“右军将军刘敬宣,原北府军大将刘牢之的儿子;中军将军刘道怜,他兄长是太尉刘裕,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好,远的不说,近的,前任荆州刺史刘毅,虽然被剿杀,但总有后人吧……”
听他数着一个个人名,宁峦山恍惚起来,竟少有的未曾抬杠,许久后才说:“放出风声,就说风翠翠将会押回江陵,由荆州刺史亲自审问。同时把她略人的消息也传出去,说她可能会以此作为交换,和官府讲条件。”
——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在房间发狂,并砸碎了一只茶壶的风翠翠,正四下寻找可以发泄的东西,转身差点撞翻对方手里的盘碗。她退开半步,上下扫了一眼,尤其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虎口和指腹,最后把目光停在麻绳缠起来的破鞋上。
“小山爷让准备的。”驿站的伙计佝偻着背。
她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展颜热情地接过来,亲切地说:“劳烦你了,你看我一阶下囚,哪敢让人服侍。”
伙计埋头,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便要退出去。
风翠翠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单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扔过去:“拿去!”
对方不肯接,捧回来放在桌上。
“你的手都皲裂了,在后厨洗碗洗的吧,这是鸭油膏,送你了。”
对方还是不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