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峦山面露难色:“看这样子,也来不及写,恐怕只能鬼魂托梦了,这鬼魂都有了,不得再整点妖精妖怪,不错啊,乌牙,你这想法领先了几百年啊,再多想想,你也能写个聊斋。”
“什么斋?”
“就是专门和人聊天的书斋。”宁峦山一本正经解释。
乌牙越听越糊涂:“我怎么觉得和你说话越发费劲呢?”
“你才意识到啊!”宁峦山赶紧拱了拱手:“那就少说点,还能节约点水。”
“你说什么?”
“哦,我说这上面写他们要省下点水,说是有了新的任务,具体没写任务是什么,但是看样子是向沙漠出发。”
“向沙漠出发?”乌牙向附近看了两眼:“死亡之海里就只有鲛宫,难道是冲着鲛宫去的?楼兰不屯田不开荒不垦地,改去占领鲛宫绿洲了?”他嘟嘟囔囔地分析着:“也是,现在楼兰都变成这样,孔雀河都快干了。”
宁峦山见他没拉着自己说话,便继续把后面几页全部翻完,将手札平整地放回布囊中,还给了它的主人。随后,他又一一翻看了剩下的东西,有用的记录下来,无用的则依次归还,乌牙坐在石头上,随意踢了踢脚丫子,像监工指挥他干活:
“还有十七个,还有十个……”
“你愣着干什么呀,快动起来,收拾完好离开这里,你看那边的天,像是要……”乌牙眯着眼,望着石头的尽头,黄色的地平线慢慢抬高,就像潮涌时候的巨浪,并且还在不断上涨,他霍然起身,因为惊讶甚至拉掉了挡风沙的面巾。
宁峦山在下方大声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说什么?你说‘再说一遍’?”乌牙脸色铁青,连话都不想说,跳下来要拉着他掉头跑,宁峦山却一把按住他的大臂:“你刚才说还剩十个?”
换作平时,乌牙早咋呼起来,没准还要上手,直接扭着他轻功纵身飞出石林,但看他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更大有不说清楚不走的势头,难得没有废话:“对,十个,怎么了?一共五十六个,除开没有东西和你整理好的,就只剩十个!”
宁峦山立马松开他,回到最开始的那具尸骨前,把那本手札重新翻出来,记忆中最后几页曾经提到了个数字。
魔鬼风再起,旷野上像蹲着一只张开嘴巴的旷古巨兽,不断吐气吸纳,好几次吹得他拿不稳那札记。
乌牙本以为他得到答案就会听自己的离开,没想到他竟又折返回去,登时急眼:“沙暴来了,别看了,先走!”
“等等,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啊!”被乌牙一抓,手札飞了出去,被吹退好几丈。
宁峦山把他往外推:“沙漠太大我们走不出去,就算刚才走,走不了多远也会被沙暴吞噬,届时还不是无依无靠,倒不如就在这里,你先找个大点的石头顶一下,有余力就打个洞。”说完,他自己顶风去捡那本手札。
“宁……”
乌牙没叫住他,想跟着追,却被风沙迷了眼,直跺脚。
幸好附近的一根风蚀柱挡住了去路,那手札没有被吹得太远,宁峦山跌跌撞撞扑过去,手刚抓到皮卷,一阵狂风迎头掀过来,他身形趔趄,只能就近扶了一把那柱子,拉紧挡脸的面巾,免得风沙从口鼻吹入令人窒息。
谁曾想,那柱子久经风蚀,并不承重,他直起身时用手一撑,居然直接掏了个洞,一个巴掌大的黑影从他眼前飞过,他下意识抓了一把,没抓到,追了两步,发现是个迷迭花的香囊,那一刻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敦促着他,将东西扫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乌压压的沙云急速移动过来,眼见着刚才那根风蚀柱的顶端被削掉,向他撞击而来,宁峦山抬起头,手脚发凉,千钧一发之际,侧后方一道撞击将他顶开。
背后传来乌牙的声音:“你是真不怕死!”
“多谢。”宁峦山微弱地应了一声。
“走,跟我来,往这边走。”乌牙护着他,按照自己来路返回,把他带到一块高大的风沙岩下:“往里面去。”
看到那个洞,宁峦山咋舌:“你还真打了个洞!”
“小爷我又不是老鼠,打什么洞,这是个石窝!石窝!”
乌牙踢到了什么,崴了脚,大喊着“咋有人在这里整这么多石头”。叫喊声中,宁峦山被率先塞进去,但他刚沾地,就觉得脚下一空,很快乌牙的叫声憋回去,两人一道咕噜噜滚向黑暗之中。
——
缦缦稳住心神,虽然为没有从她嘴里套出想知道的信息而感到可惜,但好歹也不亏,于是压着裙子侧身换了个姿势:“这是你希望的故事,对么?”
阿弥子睨了一眼,回头的转幅带动头上宝石与骨牙交织的发饰,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如玉脆雨落,更如心碎。
跳跃的火苗映红了她秋水般的眼睛。
阿弥子总是那样无辜,又那样可怜,即便岁月已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