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和烟(1 / 2)

我站在阳台上的时候,其实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和孝支吵了这么大的架。

直到夜风刮起我的衣角,而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发现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冷一片,才意识到:

我和孝支吵架了。

而且我并不清楚吵架的原因。

在我不清楚原因的情况下,任何争辩解释都是无意义的,这是我年幼时被父母教会的道理,即使后来有人教会了我更好的应对方法,在面对熟悉的人时,我仍然会下意识的去逃避。

这是不好的,可我没办法改变。

所以我只是站在黑暗里看着坐在窗边的孝支,他看起来很难过,我能看到映着月光闪烁的眼角。

孝支,为什么会流眼泪呢?为什么会声音沙哑呢?为什么会那样看着我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感到一种的难以呼吸的痛苦,既不是完全的溺水,也不是已经获救,而是沉沉浮浮,脏水一口一口的呛进我的肺腔里,阳光晒着我身上皲裂的伤痕,很疼,很痛,这疼痛比我溺水时都还要烈的多。

为什么是我遭受这一切呢?

因为我没有安静的待在水下吗?因为我没有能挣脱水面的力量吗?因为这片水吗?因为那些往水里扔东西的人吗?

因为,我从来不敢承认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可我其实没有做错什么,我选择不了我一开始就待在水下,在我很弱小的时候也不能制止那些人往水里丢东西,我从阳台走进客厅,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板上,颤颤巍巍的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我确实没办法救我自己。

我想我不应该再反抗了,我该解开我自己的镣铐,要知道人不纯粹所以痛苦。

而烂泥里长出的烂泥是永远没办法走到阳光下的,我转开瓶盖,塑料接口撕裂的声音撞进我的耳朵,放弃吧,坚持是没有意义的。

“沉下去吧。”

我拿着转开的瓶子,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沉下去吧。”

是谁在说话呢?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转头,我感觉到脚背一疼,低下头一看只看到了一双手的指甲抠在我的脚背上,“沉下去吧。”

地上的人抬起头,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是我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梦中的虚空里见到的脸庞。

这是张俊美的脸,剑眉星目,年轻的时候迷倒了很多小姑娘,结了婚有了女儿以后也在世家贵族里很受欢迎,出门有美人相迎,宴会有贵妇相挽。

世家很重视脸面吗?很重视。又那么重视吗?也并没有。

凌乱的桌布,散落一地的文件,沉浸的男女,背靠门蹲下的女人,还有站在楼梯口的我——这就是我对世家的第一印象。

肮脏,糜烂,自负……

老鼠成行蟑螂成群,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背靠着门的女人在很多这样的晚上会抱着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的摸着我的耳朵,鼻子,脸颊,嘴唇,在我耳边说:

“没关系的凌子,爸爸只是喝醉了。”

“凌子不可以听噢,今天也什么都没看到知道吗。”

偶尔她也会很愤慨,会扯开自己身上的绷带,要我闭上眼睛握着我的手按进一道又一道被钝器撞裂的伤口,鲜血一点点渗出,看到我害怕的嚎啕大哭她才会扯开惨白的嘴唇,露出一种很满意的表情,声音凄厉: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是一个很糊涂的女人,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远嫁日本,为年少时相知相爱的人生下一个女儿,在家里相夫教子,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在像花儿一样漂亮的年纪走进了老宅。

我说过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我起先会难过,后来是害怕,再后来只是冷眼相看,如果是在大街上或者资料里读到这样的事情,我大概不会有什么表情,也不会拿出什么行动。

可这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是我那个会亲手给我洗衣服的母亲,是我那个会带着我回宫城游湖的母亲,是那个带我听雨落芭蕉的母亲,她是我的母亲。

所以尽管她剪破了我的衣服,将我从游湖的船上踢下去,把我丢在滴雨的芭蕉树下,尽管她质问我,“你怎么是你父亲的孩子”,我也要保护她。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爱母亲,为她与我,计之深远。

可是你们知道的,还会难过还会恐惧的五岁的我太弱小了,弱小到连一个银餐刀都握不稳,餐刀顺着我的裙摆落到地上,叮当作响,太弱小的后果就是,我被关在了没有光的房间里,一门之隔是我的母亲。

是血肉和地板,墙面,门框相撞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嚎叫和呼救的声音,我疯狂的拍门,拍到我的手失去知觉,拍到我的指甲和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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