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市中医院急诊观察室内,值班的主治杨医生给宋知许缝完伤口后让许沁带着孩子在这里再观察一会儿,孩子免疫力不比大人,创口不小,很容易发生炎症感染或发热。反正许沁也无处可去,她就默认了留在这里。
许沁在看这个女医生给宋知许缝合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梦中的自己,她也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大褂,在环境良好的三甲大医院工作,受人尊敬,收入颇丰。越这么想,她心中的不平更加翻涌,快吞噬了她的理智。许沁放下了已经睡着的宋知许,给她盖上一层毯子之后就自己走了出去。
作为市里数一数二的医院,市中医院的装潢和设施都是一流的,走廊连着几座大建筑,对于常年龟缩在五芳街的许沁来说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她试图忘却自己身上的狼狈,想象着自己是和刚才那位杨医生一样的正式医生,是这家大医院的一份子,是年轻医生中的佼佼者,深受器重,大展才华,然后,俯视众人。
如果这是梦,她真希望不要醒来。
绕了医院一圈的许沁终于在脚步越来越沉重后想到宋知许还在急诊观察室,等她回去的时候,宋知许果然醒了,不过她旁边还有一个人。
又是她,‘杨医生’。
“你是这个女孩宋知许的妈妈吗?”
“我是。”许沁喉咙有些沙哑
杨医生一手扶着面有泪痕的宋知许,一手把注意事项的单子给许沁,认真地说:“既然是孩子受伤了,作为妈妈还是要尽点心的,实在有事情要出去也和我们这里的护士说一声啊,不然孩子哭起来找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耽误我们接诊其他病人啊。您说是不是?”
许沁灰白的脸色出现了一丝冷笑,她抬眼对上女医生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我是她妈就要24小时看着她吗?”
做母亲最无奈的困境就是,一旦生下这个孩子,那就意味着自己与她捆绑在了一起,世俗上更是将她变成了孩子的附属品,是她最重要的价值所在,如果她有一丝行差踏错,那就是个不合格的妈妈,任何人都可以借此对她扔石头。可是,这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只有这一条路?
想到这里,许沁突然找到了她方才痛苦的来源。
那夜暴雨过后,翟舅舅和舅妈发现许沁开始早出晚归,几乎不再接送宋知许,好在孩子也七岁了,上的小学也在附近,来回几分钟的工夫,他们也不用操心。
“这样也好,省得我老看见她那张苦脸!”翟淼啃着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妈,好不容易家里清静点,我想这周末带我室友来家做客。”
翟舅舅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闻,从沙发上抬头看她,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我之前就说请你同学来家坐坐,毕竟你是本地人,熟门熟路的,你不是不肯吗?”
“你还好意思说!”舅妈从厨房钻出头来指着翟舅舅就是一通数落:“谁家家里天天有外人住着呢!”
“你看你这是怎么说的呢,再怎么样也是我们老翟家的骨血呀,怎么能说是外人呢!”翟舅舅虽然口头常骂宋焰没出息,可到底是亲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
“而且再怎么说小焰是老翟家唯一的男丁,以后淼淼嫁出去总要有个娘家人的呀,你不要只计较眼前这点长短嘛。”
舅妈冷哼一声,‘砰’地一声把洗好的盘子放下,“老翟,都这么些年了,你还在那儿做白日梦呢!娘家人?谁家要这样的娘家人!有这种表哥,你让咱闺女找谁去啊,谁家不怕被这么一个拖油瓶给赖上啊!也就是我,命苦,摊上你们翟家这点破事,你还想让闺女再被连累啊!”
“你……”翟舅舅说不过她,翟淼生怕父母吵起来,赶紧打住,岔开话题说:“你们怎么回事啊,不是在说我同学来家的事情吗,干嘛又提那个人扫兴啊!”
舅妈叹了两口气,又拿起水槽里剩下的盘子洗着,“你把同学带回来吧,他们两夫妻不会在的。定了时间你提前说一声,我好去买点菜回来招待。”
翟淼开心地点点头,翟舅舅也顺坡下驴,顺着舅妈地话说:“对对对,到时候我也去买点新鲜水果来。”
“哎,对了,他们俩是不在,那宋知许呢?”翟淼厌乌及乌,也觉得宋知许在会很别扭。
翟舅舅拍拍胸脯说:“这你放心吧闺女,你小外甥女就我来带,那天我把她带出去玩,你就安心和同学在家,有事就喊你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