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人影。
“嗖”。
细细的夜风之中,鸣镝之声在电光石火之间已轻啸而出。
秦镜凛然一蹙眉,却是站定于原处,半分不曾躲闪。城头炬火的辉映之下,一支利箭当中破空而来,瞬息间已“夺”地一声钉在了城门牌匾的“云”字上,白翎尾羽犹自于夜风之中悠悠轻颤。
能够完美隐于草稞中的自然不会是重弓,而在方才羽箭破空出现的瞬息之间,秦镜已然粗略算得,若自那一处以短弓或轻弓偷袭,射程均不及城楼。他若是贸然躲闪,反倒是落得笑柄。
四下里守卫的士兵们自然不解其中深意,一时俱是哗然,纷纷立起刀戟架好□□藉车,只待秦镜一声令下,便要齐齐反击。
不曾想,秦镜虽是立即抬起了手,却是望着草稞间匆匆北撤的人影,神色沉凝地高喝道:“稍待片刻,或为疑兵。以望楼向四方传信便可。”
士兵们愣了片刻,却也并未有太多异议:“……是。”
在望楼声声动地的鼙鼓声中,城头刀戟林立炬火烈烈,一众将士的炯炯目光逡巡于城下草稞之间。只是过了约摸有两炷香的时辰,却也只是偶见草木异样地颤动一瞬,再未有人影闪动,更不会有如方才一般的偷袭。
秦镜紧蹙眉头,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城外的冥冥长夜,隐隐只觉身后不知何方的极远处,已有喊杀声突起。
虚晃一枪么?但城北看来已然起了战事,高车军又何必多此一举?
难不成……
他的面色骤然一变:“传令,分兵前往西面与南面驻守!府君那边,我事后再去交代。”
——
当秦镜命东面望楼擂响鼙鼓传信四方时,谢长缨正于谢府小祠堂前抱臂远眺着北面被炬火点亮一角的天幕,侧耳听着鼓点节奏几番变幻的望楼鼙鼓。
“北城门正面遇敌,以及,东城门……疑似有敌军偷袭?”谢迁亦是仔细辨认着鼙鼓鼓点之中的含义,神色困惑,“既已正面强攻北门,又何须在东面虚晃一枪?”
“的确奇怪,纵然是高车人当真分兵回援了盛乐王庭,也不当是如此……”谢长缨亦是不解地轻叹了一声,良久,却又是神色微变,侧首看向了谢迁,将西营的令牌抛给了他,“怀真,可否调西营的人去西南城楼上防卫?”
谢迁抬手接过了令牌,思忖片刻,却只是问道:“你呢?”
谢长缨回过头去,眸光灼灼地看向了小祠堂之内的长明灯,语调之中依旧含着莫测的笑意:“我想打一个赌,赢了,此局可解,输了,也总不会将情况变得更糟。”
“好,你一切小心。”谢迁悠悠地长叹一口气,低声应下后便举步向府外走去。
谢长缨抱臂目送着他趋步离开,复又望了一眼杀声渐起的城北,方才一回身,大步走入了小祠堂中。
屋内依旧是灯烛融融,寂然无声。案桌上的香柱正悠悠地散出丝丝缕缕的轻烟,烟气升腾流转之间绘出一幅幅瞬息万变的图景,在整间厢房中氤氲出一派似真似幻的渺茫气氛,恍惚间便令人心思沉静。
谢长缨一步步地走上前去,眸光浮沉之间,已然抬起手越过那木质鎏金的牌位,指尖抚上了后方那一副静置的旧铁甲,而手背之上有青白的筋骨隐隐浮现。她细细地拭过银光如旧的甲胄,而铁甲冰冷的表面亦化去了指腹茧子之上极浅的温度。
门外遥远的厮杀之声一时有如隔世,谢长缨的眸光自铁甲之上缓缓流淌而过,复又落在了一旁闲置已久的重弓之上。
昔年谢景行领兵驻守并州边境时便惯用长刀重弓,更传闻他极善骑射,重弓所向之处,可于百步之外中刀柄铜环。
她定定地立了片刻,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尚且缠着细布的左臂之上,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叹。
灯烛的光芒辉映于铁甲的护心镜上,流转出暖色的华光,正正倒映于谢长缨潋滟的双眸中央。而门扉外横斜的枝丫之上,一只蝶蛹正缓缓地裂开一道极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