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顺遂。”
“驸马近日如何?”
卫陵阳不觉浅浅一笑:“卫尉寺近来无事,他便常在府中陪伴清河。”
“如此便好。”少帝垂了垂眼眸,忽地仍以往日不曾入主洛阳宫时的语气轻声喟叹道,“如今我已护不了天下人,却到底尚可照拂到长姐。”
他顿了顿,又低声倾诉道:“长姐,扬州一带的叛军虽暂且被遏住了势头,前去平叛的广陵度支却又是擅自为政,不从调令。”
卫陵阳一叹:“东海王还是不愿回洛都主事么?”
少帝颔首:“自我前次因亲政一事与他生出龃龉后,他便领着近十万藩国部曲东归——想必是仍盘算着逼迫我做回傀儡。”
“只是他这一去,洛都便也了无屏障了……”卫陵阳轻叹着摇了摇头,也并未劝少帝就此退让,转而试探着建议道,“领兵镇守徐州的琅琊王本是与陛下亲善的叔父,他的兵力想必足以平江左之乱。”
“……好。”少帝犹疑了片刻,终究应声苦笑道,“自诸王作乱后京畿民生凋敝,如今纵使我再如何有意勤政,也终是无兵可用了。我早已知晓并州一带战事吃紧,可……难道唯有卑躬屈膝去求东海王么?”
“阿弟……”卫陵阳眼睫微动,上前一步拉了拉少帝的右手,却惊觉这手凉得骇人,她索性又以另一手覆上了少帝的手背,垂下眼眸轻轻地搓揉着,“说过多少次了?你素来体弱,便是到了三四月,也该多添些衣物。”
“是,是我疏忽了。”少帝浅浅地笑了起来,目光却是沉沉地与她相对,“长姐,倘若有一日连洛都也……”
卫陵阳蓦地抬起眼来,本能地开了口:“不会有那一日。”
话一出口,便是她自己也略微愣怔了片刻。许久,卫陵阳轻抿薄唇,复又柔声向着少帝复述道:“不会有那一日的……”
“嗯……”少帝的笑意之中却有几分萧索,他只是定定地立在阑干旁,向卫陵阳柔声道,“长姐说得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日呢……”
他说到此处,却好似骤然被沉重之事牵动了心绪,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阿弟!”卫陵阳惊了惊,立时抬手搀扶住了少帝的身形,复又轻轻拍了拍他瘦削的脊背,低声劝道,“长姐送你回寝殿休息……好不好?”
少帝牵了牵唇角,勉力微笑:“我无碍的……”
虽则如此,他到底仍旧是极轻地点了点头,任由卫陵阳扶着他走下了凌霄台的复道长阶。
长天之上依旧是晴光铺洒,将这末世的宫阙楼台、奇花异草俱是映照得辉煌灿烂,在极远处荒芜风烟的掩映之下,诡谲得犹如一座金雕玉砌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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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是崇熙元年的三月十八,磨牙吮血的高车人正再次轻骑南下,左支右绌的宫中囚鸟正愀然悲叹,而云中的数万军民,尚不知来日将经历怎样一个难以忘怀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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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熙元年,四方交争,广陵度支石旻遂有割据江东之志。会荆州胡人谋反东进,旻以少击众,每战皆克,进封右将军。三月初,右将军石旻举兵反,自号楚公,逐扬州牧。
时孝元皇帝为琅琊王、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镇下邳。怀帝诏迁孝元皇帝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移镇秣陵,以平旻乱。
——《宁书·帝纪·孝元帝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