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恩也解下穿沙剑,护在殷寿身侧。
将将弑父弑君的殷启好像完全没有被这一切影响,笑得越发癫狂,手中的剑如无眼之蛇,吐着信子,四处挑衅,似在寻找破阵的良机。
殷寿没有做出任何指令,质子们始终不敢对殷启进行攻击,只能用没有任何护力的木盾防守,被殷启步步逼退。崇应恩见状,打了个手势,命其他的小兵保护好殷寿,举着未拔的剑鞘,也慢慢向质子团的围阵靠近,堵上殷启能破阵的最后一个缝隙。
她与阵前的姬发殷郊对了一个眼神,打算趁殷启不备夺过他手中的剑,合力将他按倒在地。
殿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大家都屏住呼吸,只有殷启疯癫的大笑。
未曾想,毒蛇压根没打算离开,狂妄地继续撞击着每一个不堪一击的盾牌。他注意到了在这一群人中穿着格格不入的崇应恩,这似乎唤醒了它所有的兽性,再也不掩藏长利的毒牙,张开血盆大口便向她咬去。
崇应恩一惊,顾不上礼数禁忌,左手按柄便要拔剑。可她还未来得及拔出,姬发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背影与眼前的殷启重叠。
直到姬发惊得松手后退,殷启才直倒在地,像卸了神力的巨蟒,恐怖的鳞片暗淡收拢,变成一团死肉。
插在殷启脖子上的金蛇,与他外袍上盘杂的蛇纹相织映,如毒蛇爬出了它附身的身体,但二者已经合为一体,一旦脱离,唯一的结局就是被一同献祭。
崇应恩立马低头,只见腰带上挂着的那把玄蛇匕没了刀柄,只有鞘孤独的残躯□□。
她赶紧看向身侧的姬发,他瞳孔涣散,看着地上被血泊包裹的殷启大口喘息,滴血的右手微张又僵硬。
“姬发杀了大殿下,这可是死罪啊。”
“当场弑君,姬发该受炮烙而死。”
崇应恩和殷郊、崇应彪等人终于反应过来。殷郊拉着傻掉的姬发一齐跪在地上,埋首。崇应恩和殷郊一同向殷寿求情。
“父亲,姬发并非有意刺杀大殿下,他是为了保护父亲,失手而为,请父亲饶恕。”
殷寿站起,不怒自威之势慢慢逼向姬发和崇应恩。
“姬发,我的好儿子。殷启当庭弑父,是为反贼,你击杀殷启,为我殷商除去了叛徒,立下大功,何罪之有。”殷寿宽大的手按在姬发的肩头,难得地低下了一些脊背,被眉毛压住的看不见情绪的眼睛又冲崇应恩弯了弯,似乎在对她笑。崇应恩恍惚间觉得,他真像一个好父亲。
5
这场凯旋宴匆忙结束。众质子拜退殷寿,直到出了大殿,都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大家心里明白,今天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出了王城的大门,崇应恩和姬发才慢慢走近,落在人群之后,彼此熟悉的脚步声稍稍踏碎了一直笼罩在他们头上的诡云。
姬发牵住崇应恩的手。他来时就只穿着两层薄薄的衣服,此时手掌一片冰凉。崇应恩想把自己的披风解下,却被姬发按住了动作,站在她身前,替她重新将衣带系起。
“别担心,我没事的。”姬发开口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崇应恩点头,没有再坚持,只是握住他两只浸了冰霜一般的手,带着他继续往营地走。
姬发看着崇应恩的侧脸,身子又挨她近些,不敢去看前方黑暗的道路。他相信崇应恩会引他走向有光的地方。
回到营房,姬发披上了一件棉袍,崇应恩解下盔甲,和姬发一起点灯生火,这才让二人的身子略微暖和了些。
崇应恩又去院子的储水缸里打了一盆水,坐在姬发身边,捧起他的右手,用浸湿的帕子仔细地擦去残留的血迹。
姬发看向女孩微低下的脸,又是那蝴蝶拂山峦的美景,只不过不再是几年前那般虽美好得如仙境,却让他不敢去触摸。姬发这几天才逐渐觉得,他开始探索到了崇应恩的全部,他早已深陷于这仙境之中,再也无法自拔。
他伸出手,去感受铺在绿茸上的花枝。
姬发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掉了,崇应恩擦了一道,还未能完全擦去。这水冷,崇应恩只能一边擦,一边停下一会儿,给他手心吹吹气,让他能够暖得快些。
殷启的血迹勉强擦净,崇应恩把姬发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两侧,又用手盖住他的手背,一阵冰冷钻进皮肤,好像要把她的血液冻僵,可她很安心。
姬发感受到暖流从手心起,蔓延全身,长舒一口气,倾身抵住崇应恩的额头。
“小恩,朝歌的天越来越冷了。”
崇应恩没有回答这一句,她抬起下巴,春樱细细地碾过姬发的眉心,鼻尖,和双唇。他们在交融间倾诉着不敢告知于人的一切,直到两人被一团火烤得发热,才轻轻放开对方。崇应恩抱住姬发的肩膀,贴紧他的侧脸。姬发的手也从崇应恩的脖子两侧挪动,在后方汇合,一起钻进崇应恩的外袍,隔着里衣,汲取她后背的温度。
“我刚才可以挡住殷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