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博继续低头,然而关门的声音并没有如料响起。
他再次从文件中抬头,方咛正以一种局促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他眼神微变,嘴角温和,轻声问:“方小姐有事吗?”
方咛开门见山:“不要公布遗嘱。”
她如此干脆,倒是让黎雅博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镜片下的眼眸迅速平静,他反问:“为什么?”
方咛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爸爸的遗嘱里,你能拿到黎氏的绝对控股权,那么你现在完全没必要和这几个老头在这里耗时间。”
“……所以我猜这份遗嘱的内容,你也不满意对吗?”
她只用了一个“也”字,便将他和她拉进了一个阵营。
黎雅博瞳眸微眯,眼中情绪忽然变得明了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既不阻止她的猜测,也不肯定她的说法。
他越不说话,方咛越是忐忑,原本鼓足了勇气的语气也逐渐变得低弱下来。
“……除了你和你爸爸的律师,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份遗嘱的存在,没有这份遗嘱,我作为你爸爸的妻子,是遗产的第一继承人,而你和雅学是第二顺位,雅学现在还没成年,他的部分会由监护人暂为持有,这部分你和我谁都行。”
“我不懂经营公司,坐上了龙椅也没用,我可以把我的股份都让给你,就算董事会和股东觉得你年纪轻还不胜重任,但只要大部分的股份在你手上,那些老头跳得再高有什么用?黎氏迟早是你的一言堂。”
她话落音,寂静片刻,黎雅博说:“条件。”
“做生意讲究有来有回,方小姐想要什么。”
“我需要保障。”
她垂着眼睫说:“我知道你从没认可过我,但我希望你对外能够肯定,哪怕你爸爸去世了,我也依旧是黎太太,黎氏的名头、社会地位,以及人脉和资源,我依旧可以享有。”
外面的那些人对她毕恭毕敬,不是因为她有钱,而是因为黎太太的这个名头,以及黎氏的社会地位。
几千万、或者几亿的资产或许可以拿到有钱人的身份牌,但却买不到上流阶层的入场券。
只要她一天还顶着黎太太这个身份,又何愁钱是否够花。
长久凝视着一位女士并不是绅士的举动,况且这位女士现在看起来已经很不自在了。黎雅博低眸,扶了扶眼镜,倏地笑了。
她是怎么做到以一个弱者的姿态,用这么可怜、这么柔弱的语气,在他的面前正大光明地图谋他父亲、她丈夫的巨额遗产?
而且她何止要的是遗产,更是黎氏给她永久的保障。
麻雀一旦飞上枝头,被包装成了高贵的凤凰,就绝不会再轻易脱下那层华丽的羽饰。
看来她对他父亲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这个认知让男人心底莫名生出几丝快感,从书桌前起身,缓缓朝她走过去。
方咛本就心慌,她不确定自己的这套说辞能不能说服黎雅博。
为了说服他,她几乎是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想法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她张了张嘴,从兜里慌忙掏出一块手帕。
“对了,你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黎雅博低头,看着他面前的手,那只手纤细,攥住原本叠得方正的手帕,指尖似乎在抖,天真地勉强维持住和他之间最后的距离。
他还什么都没做,可她就已经怕了。方咛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坐在一张赌桌上,而黎雅博并不是她的对家,他坐庄,把控着分寸的每一步进退,温和的拒绝,以及此刻的靠近,甚至还没开始发牌,她就已经在他的注视下先交出了自己的底牌。
黎一明曾教过她,永远不要抱着赢的心态上赌桌,因为赌桌上能赢的,永远只有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