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金芝一早便从哥哥口中得知了县衙里发生的事,对于林阿贵即将要说的话也有了猜测。
林阿贵突然下跪,她没有表现出意外。
余光瞥了一眼正屋方向,见爹爹果然正拄拐立在窗前向这次眺看,方金芝便没有关门,上前两步走到门槛处和林阿贵对话,好让爹爹能看得更加清楚。
“你这是何意?”方金芝闲闲地圈着手臂,明知故问。
林阿贵抱拳向她行了一礼,“姑娘大恩,阿贵没齿难忘。”
“你可别。”
方金芝从袖筒里掏出那张字据,晃了晃,淡淡说道:“我并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好人,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你家主人既已安然脱险,当初答应我的条件便也是时候兑现了。”
“主人言而有信,知恩图报,既然受了姑娘如此大恩,又亲自签下字据,便不可能不认。”
林阿贵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是对自家主人的人品极有信心。
可方金芝却不以为然。
“是吗?要是林公子肯守信那自然是最好,毕竟......”
她扯唇微微笑了下,接着说道:“林家是县城的高门大户,又豢养着二百兵士,虽则看似是块难以撼动的巨石,但方家如今也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任人欺辱了。阿贵,你在方家养病的这些时日,应当也早已将方家的底细打探清楚了吧?
如果林公子真有反悔之意,还望你能从中周旋,晓以利害,也省得我们两家到时候反目成仇,落得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结局了。”
方金芝的话里满是对林庸的怀疑。
林阿贵虽然不认为自家主人会做出那样背信弃义的事,但他还是顺着方金芝的话略略深想了一下,顿感后果严重。
且不说方家漆园一直在招兵买马,修建工事,就是单凭方金芝一人的武艺和智谋,林府的二百兵士恐怕就难以抵挡。
方金芝使用“玉石俱焚”一词,实在是有些谦虚了。
如今的林府在方家面前,不过是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罢了。
“阿贵明白。”
林阿贵应下方金芝的好心叮嘱,又抱拳施了一礼,脑袋垂得比刚才更低了些,“那...阿贵就在此和姑娘告别了。”
他的伤势日益见好,如今已然可以自如活动。加上林公子出狱,他作为主人的贴身侍卫,合该第一时间回到主人身边。
方金芝早就猜到林阿贵要走,并没有要拦他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点点头,而后又有些放心不下地看向他的伤口,“你的伤口...我最后再给你检查一遍吧。”
林阿贵依旧是不好意思地推辞,“姑娘不必......”
“进来,把蜡烛点上。”
不等他将话说完,方金芝就转身走进屋中。
林阿贵稍稍愣了一下,也只能抬脚跟上。
依照方金芝的吩咐点亮烛台后,林阿贵在桌边木椅上落座,自觉地将领口拉开。
借着暖黄的烛光,方金芝将缠在他左肩上的细布拆了下来,擦掉一些伤口上面敷着的药膏,又将脑袋凑上前去,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伤口的愈合情况。
须臾,她将秀眉微微蹙起,“伤势虽然已无大碍,但尚未彻底好全,还需用上月余的药才行。”
思量片刻后,方金芝说道:“这样吧,我将药膏的制作方法写给你,你回去之后拿给林府药房,让他们照着这个方法制作。我再连夜赶制出来两瓶现成药膏给你,这样在药房做出新的药膏之前,你也有药可以用了。”
“阿贵惭愧,不敢受姑娘如此大恩。”
林阿贵拉拢了衣衫,沉声推辞道:“姑娘对阿贵有救命之恩,连日在贵府叨扰,劳烦姑娘为我送药送饭,已经让阿贵深感惭愧不安,临别之际还怎敢麻烦姑娘?”
见他这副如坐针毡的模样,方金芝“噗嗤”笑出了声,“都已经叨扰这么久了,难道还在乎这最后一夜吗?更何况,万一你之后不好好用药,导致伤口再度溃烂,岂不是白瞎了我这么长时间为你用药疗伤的功夫?”
林阿贵仍旧犹豫,方金芝只好又拿出了杀手锏,“林公子刚刚出狱,满身的伤都需要疗愈,我正好也能给他写几副药方,助他早日康复。”
方金芝医术高明,远超林府府医,青溪县中恐怕也无人能及。
自家主人在狱中受尽酷刑,早已是遍体鳞伤,如能得她相助,自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这么一想,林阿贵便不再出言谢绝方金芝的好意。
他紧紧抿起嘴唇,沉默了一阵子,才红着脸说了一句:“阿贵给姑娘帮忙。”
方金芝莞尔一笑,自然是不会推辞。
她向方腊说明了情况,之后就带着林阿贵一起钻进了灶房。
一个人捣药一个人生火,不一会儿,小小的灶房里就飘满了苦涩的药味。
恰巧方天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