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跪好!”袁绍亲自持鞭,抽了袁熙三十下,得亏冬日里穿的厚,打坏了衣裳,破了层皮肉,没伤到筋骨,但仅仅是这样,从未吃苦受罪过的袁熙也像被扒了层皮,痛苦不堪地叫唤着。
那不顾体统,缺失男子气概的叫声像极了耳光,一下下打在袁绍脸上,“来人,即刻送公子去冀州,改不掉那身臭毛病,不要回来。”袁熙被人搀走后,袁绍面对一众将士伤感落泪,这里有表演的成分。
“我一生戎马,自认无愧于大汉,无愧于国君,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他仰面长叹,旋即用指肚抹掉一滴好不容易掉落的泪,“幸而我的子嗣缘没有断尽,妾氏暖柔腹中已有喜,来日精心培育,严厉教导,养成勃然英姿,勇猛无畏的男子汉,便可托付江山,省却我一桩心事。”
众人中,有替袁熙说话的,有附和的,但都一辞同轨地认为袁将军治军甚严,不徇私情,是值得为之效命的雄才。
袁熙被近身侍从简良子搀上马车,欲要回家养两天再去冀州,简良子说:“公子,刚挨了顿打,咱们长些记性吧,将军说即刻出发,咱们就即刻出发,稍有偏差,又得军法伺候,再说,公子欠了太多情债,保不齐那帮女的还得去府里闹。”
“你说的正是。”袁熙说:“我历来最恨与女人纠缠,听说还有一个怀了孩子,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咱们去冀州躲躲也好。”
简良子劝道:“有今日之劫,公子往后该收敛些了,女人顾然是好,但一多,麻烦就来了。”
“难道都是我的错?那些女人,十个见了我要有十个流口水,爬墙头偷看本公子的女人每天能挤掉下来好几个,写着情信的竹简够袁府一年烧锅之用,我只是不肯叫她们伤心而已,同时应付这么些人,难道我不疲累?我不烦恼?算了,赶车吧,你这种丑人是不会明白的。”
袁熙离开邺城后,阿武顿觉失去了武器和保护伞,她视住在隔壁的邻居为心腹大患,日夜都在担心遭到曹子桓的报复。
正月十五,积雪消融,圆月高悬,原先挂窗户的地方被泥巴封死,她再看不见琅嬛小院内的境况,但这并不能减少恐惧感,屋内漆黑,阿武在床上辗转难眠,脚步声从头顶转来,踩的瓦片哗哗啦啦响,转瞬间瓦片被人掀掉几块,穿夜行衣的男人和月光一块从屋顶的漏洞掉下来。
阿武的嘴巴被一只大手堵住,那股熟悉的令人喘不过气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曹子桓的臂弯绳索一般把她牢牢捆紧,两人的影子合成一个,“我不在这杀你。”他话已既出,胳膊又多使两分力,几乎把她揽进自己的肉里,嗖地从屋顶飞出,瓦因此又碎了几片。
挣扎是徒劳无用的,呼救更不可能,阿武像大件行李一样被曹子桓携带,于夜幕中穿行,她不晓得会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个怎么样的死法,她闭上眼,只听耳边呼呼风声,也听到积雪融化后落在地面的滴答声。
“怕吗?”她睁开眼,面前出现一条河,月光把河面照出一层银光,河水湍流不息,曹子桓握着她细细的脖子,一步步往前推,阿武感到刺骨的凉意,她低头,发现脚腕已经泡在河水里。
“你真要杀我?”她陡然变色,双眼充满哀伤,像面对负心的情郎,“那晚发生的事对你而言什么都不算吗?”
放了药的折耳根,潮红的面颊,青筋凸起的双臂,破碎的窗户,乌云般的黑发,柔弱无骨的腰肢,脖子上红梅似的吻痕,蹬着他的腹部欲要推开他的长腿,还有漆黑夜中,两具滚烫的互相缠绕的躯体,此起彼伏的粗野呼吸。
这些在曹子桓脑中一一闪过。
“收起你这套把戏,我并不是袁熙。”他面色依旧冷峻,一把把阿武推进河里。
河水转眼就把她冲出去好几米,生死攸关的千钧一发里,她保持住难得的冷静,奋力扒拉着水,沉着地抓住了一把水草,借着水草的力,游到水浅的地方,再缓缓爬上岸。
湿透的衣裳在上岸的瞬间结了层薄如蝉翼的冰,头发硬邦邦地悬挂于胸前,她牙齿打着颤,抱紧自己,不停地搓着胳膊腿,本以为绝处逢生,可死亡并没有走远,这里离落水的地方相距不过二十米,曹子桓闲庭信步地又到了跟前。
要想活命的话,还得花点心思,费点力气。
眼泪,眼泪在男人面前一向好用。阿武站起来,周身发出薄冰碎裂之声,“我现在像个千年冰窟,可你的心比我的身体还要冷几分,世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正应了你我,那晚过后我便没有一刻不在想你,瞧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它们还没有完全消散。”
她剥落衣衫,锁骨像翅膀一样展开于胸前,皮肤发出耀眼的白,含泪欲滴的眼睛直逼着曹子桓,叫他不得不正视她。
“袁熙逼迫我,为着你的缘故我不肯从他,故而他要杀你,我曾以死相挟,‘曹公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这是原话,可他那个人,哪里会真心爱谁,只不过贪图我的皮相,才不会在乎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