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找来的老师是帕尔马音乐学院的老教授格雷先生,老教授年近七十,看起来却不见老态,精神矍铄。他虽然大半辈子都在意大利任教,但是遥远的母国在少年时代给他留下的深刻烙印,却在风度翩翩的英伦绅士打扮中显露无疑。
和张扬恣意的艾歌曲不同,格雷先生总是内敛而冷淡的,住在灰扑扑的小别墅里,房间里的摆设也是以墨绿深蓝为主,灰色的眸子望向你的时候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苍鹰。
但是对于性格同样内向的虞音来说,一个严厉却负责的老师,相处起来比起活泼外向的艾歌曲还要舒服得多。
“薇薇安,格雷夫人今日不在家,能否请你作为钢伴为小伙子铺个音阶?房间里的钢琴还是你小时候用过的那位老朋友,相信你们一定能配合默契。”格雷先生一生除了教书,就是在歌剧院中表演,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吟诵咏叹调似的抑扬顿挫。
而虞音听着他的话心中却微微讶异,温凉和格雷先生看起来似乎是旧相识。
“当然没问题,但是咱们先得约定好,如果老师回来了,责怪我钢琴技巧生疏得太厉害,您可得为我求求情。”温凉提着嫣红的裙摆坐在样式复古的三角钢琴之前,向一粒火种掉进了灰扑扑的房间。回过头,对着板着一张面孔的格雷先生却是俏皮地皱了皱鼻头,像是小姑娘一样撒娇。
格雷先生面色不动,但是眼底却略过笑意,一本正经地语调说着打趣的话,“那是你和格雷夫人之间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要是因此失去了格雷夫人拿手的约克夏布丁,那我这个老先生可就太可怜了!好了,让我们还是来看看,这位年轻的小伙子,在音乐上面到底遇到了哪些困难。”
于是,虞音又站在格雷先生的面前,将之前在录音室里没能完美发挥的歌又唱了一边。对着老先生平静如水的眼眸,他的心态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连总是出错的地方也比之前的许多遍发挥得更好。但是歌唱上面的瑕疵问题依旧掩盖不了。
“虞,你之前有没有系统性的学过声乐课程?你有很好的,很丰富的技巧,但是这些技巧的根基却安装得不太牢靠。”格雷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限制虞音发挥的根本原因。
虞音摇摇头:“格雷先生,我从小喜欢唱歌,家就住在一所音乐学院旁边,所以经常去旁听音乐系的学生们上课,也跟着学了一些技巧。但是从来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
“原来如此,只是业余的年轻人能学到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格雷先生先是给予了肯定,很快语气一转,“但是,没有好的地基,房子建的再高也会倒塌。在我这里我要求你将之前所有学到的技巧都暂时忘掉,像一个真正的初学者一样从零开始。”
忘掉已经拥有的技巧从零开始,对于虞音来说,是一场艰难的蜕变,更别说他还要兼顾建筑学专业繁重的学习任务。来自家乡小镇的一个个电话,播报着奶奶病情逐渐稳定的好消息的同时,也带来了虞音有限的账户里资金的极速下降,生活的压迫每次都在虞音快要被满负荷运转的生活日程压垮的时候再狠心地逼迫他再往前几步。
每天早晨放在窗口朝气蓬勃的花朵,凌晨回家是摆在桌上香喷喷的小曲奇,午后三角钢琴前颜色不同,但永远绚烂的裙角,成为了虞音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明亮色彩。
“气息永远是最重要的,有了气息的支持才能上下连贯,让音高自由的游走。”冬日降临,格雷先生裹上了厚厚的毛大衣,也没有让他冰块似的脸庞看起来温和半点,“虞,才将最后一个乐章的尾段唱一遍,特别要注意长音时候的气息控制与分配。”
虞音不假思索地开了口,声音圆润清凉,超越当日录音室里的歌曲好几个大难度的艺术歌曲,现在他也能举足轻重的演绎了。格雷先生虽然从来没有夸奖学生的习惯,但是心底里对于这个半路捡来的华国学生是一百分的满意。他天赋过人,就已经站在了普通芸芸众生够不到的境界,更是个肯努力,下苦功夫的天才,仅仅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在天才们之中也傲视群雄了。
“薇薇安,这是你带来的学生,马上要到圣诞节了,你们马上也要去参加华国的比赛,你来看看他这段时间进步的效果。”格雷先生自己不爱夸人,但却知道自己妻子从前的小徒弟,是最会说漂亮话的。而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每次看向薇薇安时难得热情的目光,也让老先生觉得,薇薇安的夸奖一定会比自己的肯定更让他开心。
和冷冰冰的格雷先生不同,格雷夫人是个温婉的淑女,见到丈夫难得有了炫耀的心思,连忙善解人意地接过了温凉手里钢伴的活。
温凉走到虞音面前,从秋到冬,才一个季节的时间,她却感觉少年又长高了点儿——二十岁的年纪,本就是还在成长的黄金阶段。
而虞音,格雷先生的命令让他只得站在原地歌唱,但是看着温凉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面前,抬起那一双内勾外扬,形状姣好的狐狸眼直直望向自己,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砰像鼓点一样砸的肋骨生疼。热意从脖颈蔓延到两耳,再到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