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闻言抚了抚胡子,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说道:“这位小县令倒是有点胆色,敢赌。”
沈缨连忙说:“谁不知道师父厉害,正是因为信你,才敢应下的。”
霍三喝了一口酒,看着她笑道:“呦,帮着人家说好话呢。”
见沈缨脸色发红,便笑了几声,“他对你也算高看了,对你也多有维护。只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和咱们毕竟不同路。”
沈缨垂眼看着火堆,低声道:“高看什么,他可从来不会和我多说一句话。”
霍三却笑着说:“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谈谈,小言詹詹[1]。不言,只是性情谨慎而已。”
他抿着酒,慢悠悠道:“仵作是贱籍,你入了这一行,日后便要被这身份拖累。”
“但这位小县令不简单呐,御下有术,却也有几分仁心。你衷心追随此人,日后也不会被人轻看。”
霍三从未用这般口气说话,沈缨皱了皱眉,说道:“我若做了永昌仵作,你去哪儿?”
“可笑。”霍三指了指自己的宅子,说:“老夫又不稀罕这个仵作的位置,当初若不是……老夫才不会做这个仵作。”
“老夫一身本事,游历四方,到哪儿都能寻到一席之地。”
他说完喝了一口逍遥引,满意地砸吧了一下嘴巴,又说道:“走吧,县令既然抬举你,咱们就让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看看,什么叫仵作。”
“替亡者言,替生者权,可不是一句空话。”
沈缨眼眶微热,心中也跟着澎湃起来。
她深吸了口气,紧跟着霍三进了他那间堵得严严实实的屋子。
昏暗的屋子内,长满了形状奇异的花草,最中间的几株格外茂盛,顶端都已经挨住了屋顶,其中一株的花枝上吊着一个破了口的白瓷瓶。
内有莹莹之光,像极了萤虫。
她循着光走了进去,隔断了屋外漫天霞光。
而他们在这屋子里一待,便是整整三日。
三日后,约定之期到。
沈缨从屋内出来,面上有疲惫之色,但精神尚好,他们难得吃了一顿热饭。
饭间沈缨问起那古怪的书:“师父,你又在琢磨什么新法,也教教我吧,反正你也没有其他徒弟可以继承衣钵,教了我,我保证能发扬光大。”
她笑着给霍三倒酒,谁知霍三忽然震怒,挥手打开酒碗。
沈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酒水,皱眉看着霍三:“脱胎换骨,重新为人,这般噱头去哄人散财,咱们能挣下金山银山。这不是你以前说的话么,现在发什么火?”
霍三面色阴沉,语声严厉:“丫头,多大的胃口吃多少的饭。凭你现在这三脚猫的本事,心倒是大,就怕你吃得撑死。”
“心不大,我如今已经饿死了。师父,您如今是要藏私么?我学了那些定不会害人。”
霍三仰头灌了一口酒,起身拎住沈缨的后领便往门外推,推到个机关后面,若她妄动一步,那刀剑就能刺穿她的身体。
霍三隔着阵法看她,说道:“老老实实做你的仵作,验骨之法老夫已经交给你了,日后就不用过来了。”
沈缨站在阵中,看着霍三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她大喊:“你今日赶我走,我就真的不来了。”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见霍三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才愤愤的转身回了家。
心道,这老家伙迟早因为痴迷这些邪门歪道被人除掉,随后又气他竟然对自己藏私。
以前他可是从不避讳她的,难不成这人在外还收了其他徒弟?
沈缨腹诽一通,暗暗发誓,只要霍三一日不同她道歉,她就不会再登门。
她回了一趟家,将自己梳洗干净换了利落的衣衫,便去了县衙。
戌时,天色还未暗,但起了风,有了秋高气爽的感觉。
姜宴清早就等在验尸堂。
除了赵氏今日还有另外两户人家来验骨,都是县中颇有名望的家族。
一户贾姓士绅,一户是王家旁支。
因是丧事,两户人家只来了家主和主母,且皆穿素服,十分低调。
各家互相问候了一句,便沉默的等在旁侧。
赵氏姗姗来迟,穿着一袭湛蓝色裙装,腰间系着玉带,头上戴着金丝编织的花冠。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容颜艳丽。
整个人在霞光中夺目耀眼,不像是来等着验尸,倒像是来赴宴的。
沈缨看着神情倨傲的赵氏,竟对她生出佩服来。
佩服这个女子不论何时都不会让自己露出弱点,永远张力十足,令人不敢怠慢与小觑。
赵氏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沈缨不识,但观其衣着打扮和口音应是洛阳的人,又从他们身上闻到一阵药香,猜测是医堂之人。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