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惜雯伸手拦住舟舟的那一刹那,舟舟接触到了她的皮肤。
微凉,光滑,细腻,却让舟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黑夜中悄然注视着你。
舟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一个闪身与王惜雯拉开了三步远的距离。
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场合。
教学楼走廊的灯在晚自习下课铃打响的二十分钟后熄灭了,走廊上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墙上的安全标识隐隐散发着莹莹的绿光,越发把走廊衬托得如同恐怖片里的场景。
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一个白衣女鬼从楼梯间飘上来追杀你。
两个少女各自站在走廊的两侧,舟舟靠着教室的外墙,王惜雯则是倚在走廊外侧只到胸口的半墙上。
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在沉默中对峙着,只有她们彼此知道看不见的硝烟从何而起。
又过去了两分钟,王惜雯先开口了,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很是阴阳怪气:“你看,即使你我都穿着同一所学校的校服,你还是高我一等。”
关校服什么事儿?高人一等从何而来?舟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和王惜雯的有什么差别。
已经过了立夏这个节气,白天的温度慢慢攀升,舟舟和王惜雯身上穿的都是崇礼中学统一购买的夏季校服。
但夏季校服有两款。
一款是舟舟身上穿的白色短袖衬衫和蓝色短裙,衬衫的领口还端端正正地系着一个配套的蓝色领结。
一款是王惜雯身上穿的,蓝白相间的运动套装,上半身是运动短袖,下半身是方便运动的裙裤。
这两套校服在售价上是差不多的,舟舟看过学校寄给家长的账单,在价格上自然谈不上什么“高人一等”。
但舟舟身上的那款校服是学校规定的“夏季正装”,在学校举行的升旗典礼、运动会开幕式、总结大会这类比较重要的场合学生们都只能穿这一套。
王惜雯看到舟舟的视线转移到了校服上,笑得越发肆意:“呵,你心里也是看不起我的对吧?我就跟我身上的校服一样上不得台面。”
舟舟皱起眉,她不明白王惜雯到底在自怨自艾个什么劲,一套校服都能发散思维。
那大部分同学因为不喜欢受领结的拘束,更喜欢穿王惜雯身上那套活动更为方便的校服,舟舟是不是可以说“我就跟我身上的校服一样不受欢迎?”
明明是很正常的反应,也不知哪里触动到了王惜雯敏感的神经,她上前一步,眼神癫狂:“对,就是这样,你是天之骄女,生来高高在上,哪里看得上我这种生活不幸的人呢?”
王惜雯直视着舟舟,一步步逼近,控诉着不公平:“凭什么你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我的生母在我两岁时去世了,养母又离婚带着哥哥再也没回来过,我的家庭永远是破碎的!”
“凭什么你轻轻松松就能考到第一名,而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比不过比我还小两岁的你!”
这话完全没道理。
且不说舟舟小时候家庭条件并不好,她重病时的医药费都是祝思来找南辉厂借的,现在能有这么优越的生活也是通过做生意慢慢提高生活质量。谈不上什么生来高高在上。
就算舟舟真的出生于豪门,那又关王惜雯什么事?
王惜雯却自认为有理,一步步打破了社交距离。
到最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舟舟都可以感受到王惜雯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要不是舟舟想听一听王惜雯是否知道什么内幕,她早在王惜雯说第一句话时就离开了,才不会消耗时间陪着她发疯。
舟舟不想跟这么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距离那么近,一把推开了王惜雯:“离我远一点。”
王惜雯被推了个趔趄,赤红的双眼闪过一丝怨恨:“你知道吗,我无数次在心里对你说过这句话,可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入侵我的生活呢?”
如果没有遇见祝昭,她就不用一次次地转学,养母或许也不会走了。
五月的深夜,吹来的风仍然夹杂着丝丝凉意。
尤其因为崇礼中学位于大山脚下,从山间吹来的风甚至比城市里的温度还要低一些。
阵阵凉风灌进敞开的走廊,舟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王惜雯看到这一幕却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是会怕的?我还以为只有我会怕你呢。”
“这段时间你在躲我,我早就看出来了,不,应该说我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了。”王惜雯转向走廊外,对着漆黑的天空张开双臂,“现在不是我躲着你,而是你躲着我。”
凉风扑了她满怀,却浇灭不了她心中滚烫的恨意。
王惜雯喃喃自语:“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毁了你的人生了。”
舟舟抬头看了一眼走廊上泛着红光的监控,无语地摇了摇头,想啥呢,崇礼中学有钱得很,不可能会在监控上头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