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采野菜的情形,笑意深了几分,把竹篮递给他,“好,给你,你从前也去过山上吗?”
“我……幼年时父亲和母亲带我去过一回燕京的青云山,也是一年的春日,就如同今日这般,万里晴朗,满山春晖。”他话语放慢了几分,似乎在细细回忆多年前的春晨。
凌玉枝已然停下脚步,专注听他的话语。
话音一落时,凌玉枝心间泛起一丝隐隐酸涩,听到裴谙棠谈及自己的亲人,她脑海中也浮现出家人的身影。
她想家,那裴谙棠从故乡来到这里,应该也会想家。
“你离开故乡来到这,一定很想你的亲人罢?”
他一微微低头,眸子细闪的光亮便暗了几分,心头忽地翻涌,却依旧平静道:“想啊,我的父亲和母亲已不在人世,但我也依旧……很想他们。”
凌玉枝怔了怔,意识到触动他的隐痛,“对不起。”
她每每看到他,觉得他清雅持正,对谁都温润亲和,可有两次她看到他的眼中闪过的,却是幽暗深沉、破碎隐匿的光。
一次是今日,一次是那日夜晚,她与他相对而坐,他说他见过一场大火之时。
他是个那么好的人,才这样年轻,怎会失了双亲,又被贬谪到此处呢。
“没关系。”仿佛只是短短一瞬,裴谙棠又立马恢复如常,话语清朗,“你要采的野菜叫什么?”
“叫鼠曲草,你听过吗?”
裴谙棠摇摇头,他有些好奇问她:“未曾听过,它长什么样?”
凌玉枝不知道怎么同他讲,于是乎低头在地上寻找起来鼠曲草的踪迹。
山路上倒不是遍地都是野菜,大多是田间比较多,凌玉枝走走停停目光在山间的泥沙小道上寻找,裴谙棠就拎着竹篮缓步跟在她身后。
终于在一处小坡上的山石边,找到了几簇开着淡黄色花蕊的青绿色枝茎。
“找到了。”凌玉枝弯腰用两个指头拽住根部连根拔起,甩了甩根须带起的泥点子,边唤裴谙棠过来。
“叶面根部圆润,延伸到叶尖便是小小的尖刺头,分支与淡青色叶子都被一层白色的棉毛覆盖。”她拿给他看,给他讲解着这种野菜不仅有根根长起的,也有紧贴地面的一簇,只要看枝叶辨认就行。
裴谙棠眼中噙着笑,只听她讲了一遍,就把形状记熟于心。他走向一棵树旁,弯下腰把树边紧挨着泥地的一簇聚拢拔起,在手中摇了摇泥沙,示意凌玉枝看过来,“是这种吗?”
凌玉枝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笃定点头:“是的,裴大人好眼力,那边我都没发现。”
裴谙棠看着她脸上扫过的圈圈树影,这光影好似也照的他心间欣喜敞亮,“你采这些,是又在尝试新的菜品吗?”
“上次我遇难,你们为了找我奔波了一夜,我突然想到一样点心,为了答谢你们,想做给你们吃,刚好那道点心要用到这种野菜。”凌玉枝又把一簇鼠曲草放进他手中的竹筐里,“你今日休沐,那明日是不是就要上班了?”
裴谙棠手中一顿,不太明白这个生疏词的意思,“上班,是何意?”
凌玉枝有时手上顾着做事,嘴里就不自觉蹦出几个旁人不太理解的词,江潇潇和凌若元在她口中还学到的不少新鲜词。
她看着裴谙棠望着她的眼神透着些疑虑,解释道:“上班就是去衙门应值。”
裴谙棠觉得这个词颇有妙趣,不禁在心间反复默念,嘴上答她:“嗯,是要上班了。”
上班这个词从眼前这样一个翩翩君子的口中说出来,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凌玉枝直接放开仰头笑了起来。
枝上山雀时宜的停止鸣啼,几片树荫下,只听闻女子爽朗悦耳的笑声。
“那怎么办?”凌玉枝望着他微红的耳尖,“不如你同那日一样,下了衙过来。”
裴谙棠眼底还是她巧笑嫣然的模样,一时挥之不去便化作温热盈在心间,意识到凌玉枝在等他答话,才道:“我只怕来得晚,要让你们等。”
“没关系,我在门口留两盏灯笼,你别忘了。”
裴谙棠胸膛微微起伏,柔声答到:“好。”
到了山腰一处平坦的田地,遍地都是能吃的野菜,凌玉枝不光采了鼠曲草,还采了许多些荠菜、马齿苋和水芹菜。裴谙棠也认得几样,挽起衣袖与她一同采摘。
凌玉枝时不时偏头与他说几句话,引得裴谙棠眉眼上挑,笑意深深。她自己也用手背虚掩着冁然而笑。
山上偶遇熟人,凌若元看到儿时的玩伴,想去摘果子的心更蠢蠢欲动。
“姐姐,我与小朝去山下摘果子。”
小朝是方家的大儿子,十二三岁,与凌若元一般大,也算是知根知底,心思纯澈。
凌玉枝蹲着背对着凌若元,离得有些远,但她只管放声道:“阿元,不去钻歪门邪路,你尽管去。你若是想和我们一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