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木遮蔽天穹,四周满是电筒的光束,人类的低语覆盖了虫鸣,像是在提醒着他,距离被找到仅剩那么数十步。
汗液和恐惧一同打湿男孩的睫毛。
他已经后悔瞒着父母这么晚出门了,绑架他的这伙人显然是一时起意,认出了这张德雷克家继承人的脸。哪怕小提姆十分机灵,与成人之间的体力差还是让他被绑到了这里。
男孩紧紧蜷缩成一团,期盼灌木和树洞能完全遮掩住自己。
即使属于沼泽和树木的气味紧紧扼住咽喉,他也不敢大口呼吸。
在这种情形中五感变得及其敏锐,男孩听见了靴子踩碎落叶的响动。
同时,手指也摸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伴随手电筒的照射在眼前留下细密的光斑,提姆想也不想冲了出去,举起石块砸向来人的头部。
击中的闷哼听起来属于年轻女性。
对方比他所想更不设防,可他的身高还是局限了发挥,他没能把人砸晕,女人一手捂住飙血的下颚,另一只手则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尝试挣脱的第一秒提姆便明白自己敌不过她的力量,他瞄准了女人唯一裸/露的小臂,想也不想便张嘴咬了上去。
血腥味直冲咽喉。
然而女人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用自己的手臂堵住他的口鼻,将提姆整个抱了起来。
“...嘘。”
同一刹那,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又有一束手电光从她的背后照了过来,没上过几节语言课的男孩只能分辨出那人在说中文,不由身子一僵。
“————?”
哪怕不解其意,他也明白自己的命运现在掌握在身后的大人嘴里。
完蛋了。
可女人的语气并没有预估的那般气急败坏。被男孩先前那么一砸,她吐字都有些含糊,可语调依旧十分冷静,没有丝毫的词调起伏。
在等待同伴回复的须臾,她甚至有心情把他往怀里藏了藏。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很年轻的声音。
或许是出于信任,电筒光芒不再靠近。威胁消失的刹那,提姆终于松了口。
女人的轻笑从胸膛传到他的后背:
“——,————。”
好像是在用方言调侃,她的语调婉转,男孩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去描述听感。
保险起见,她抱着他又往黑暗里多走了一段路程,提姆才被轻轻放在地上。
背靠着巨大的树冠,对方又戴着口罩,他只能感到长长的发尾扫过脖颈。女人一言不发地从兜里掏出蓄水壶——不,不对,直到她用液体清洗手臂上的伤口,提姆才分辨出那是酒精。
不痛吗?
男孩后知后觉地生出些负罪感。
眼见现状趋向安全,他有必要搞清楚面前人的态度,于是吞了口唾沫:
“你为什么帮我?”
她本借着月光观察手臂上的伤势,闻言微微一愣,提姆看清了那圈不留情的牙印,以及女人手腕上并不陈旧的割痕。
大人们总觉得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德雷克家的幼子已经明白伤疤代表的含义。
手腕很快淹没在阴影里:“——......超出了我的工作范围。”
她的英语有很重的口音。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难听懂,女人偏过头,掀开口罩吐了口血沫,这下咬字清晰了些,“你打掉了我的牙。”
提姆莫名听出些委屈来,他强迫自己硬下心肠。
但无论是之前看守他的时候假装打瞌睡(是的,他很确定那是她故意为之)方便自己逃跑,还是在关键时刻帮自己躲过一截,眼前的大姐姐都没有表现出恶意......
“对不起。”
得到了道歉,对方的语气轻快些许:“没关系,小少爷。”
奇怪的称呼,男孩有些老成地皱起眉——她又不是家里请的帮佣。
不确定这是不是种表达讽刺的方式,他没有贸然开口反对。
女人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反而把自己的指南针和小餐包塞到他手心里:“向着南方再走一公里,那里有电话亭和探头,不确定探头是不是坏的,所以我们不会搜到那。”
她并没察觉到让一个小孩在夜晚独自穿行树林是件多么不合理的事,又或者说,她很确信提姆能做到。
他感受到对方这份信任,不由捏紧了馈赠:“万一他们发现你帮了我......”
“不会的,”女人说得很笃定,天色太暗,男孩看不见她微微发抖的双手,“去吧,小少爷,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
想要逃生的欲望压制了一切,提姆连道别都忘了说,便从对方身边离开。
她并未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等男孩想起什么转过头,不远处的树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