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聆怎么也想不到,一时的心软竟会造成如此结果,她双手颤抖着接过茶盏,缓缓贴近唇边。
说不定会有所长进呢,她心想。
伸出舌尖稍微舔了一下,时聆顿时僵在位子上,不太相信,她又抿了一小口。
苦涩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细品还能尝出一点酸来,茶水顺着舌尖流入嗓子,味道经久不散。
怎么会比上次还难喝啊!
等她尝完了,君风迫切询问:“怎么样?”
“难喝!”时聆忍无可忍。
叙儿小声道:“公子,你就别为难小十了。”
季陈辞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看吧,我就说这茶没人能喝得下去。”
“肯定是雪水放久变味了!”君风为自己开脱,“要不然就是茶叶坏了。”
反正不可能是他的问题。
这不是浪费茶么,时聆暗自嘀咕,她将茶盏推得远远的,一口都不想喝。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君风向外看了一眼:“到了。”
时聆第一个跑出去。
夜幕渐垂,华灯初上。
灯火照亮漆黑的长夜,行人不停地穿梭在街道中,欢笑声不绝于耳。
时隔百年,她再一次感受到这里的喧闹繁华,熟悉的景象,陌生的面孔。
时聆凭着记忆前行,希望能遇见那个卖假面的小贩,可她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那个摊子。
突然胳膊被人拉住,时聆回头去看,发现叙儿正弯着腰,气喘吁吁的。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叙儿缓了会才问,“别走丢了。”
不过是抬个头的功夫,她就已经跑远,连人影都看不到,叙儿怕她跑丢了,连忙追了上去。
时聆唇角微弯,模样乖巧,指着身边的东西,脆生生道:“我要这个!”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巴掌大的糖人映入眼帘,叙儿从袖中掏出点碎银:“买!”
栩栩如生的糖人粘在木签上,隐约能看出眼睛和口鼻,时聆一口咬掉小人的脑袋,舔着嘴角细细回味:“好甜。”
叙儿选了只可爱的小兔,举在面前把玩了会,然后“咔擦”一声咬下兔子耳朵:“好甜。”
后知后觉,时聆才发现少了两个人:“公子和小七去哪了?”
“他们看鬼戏去了。”叙儿随口道。
时聆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这么多年,她还没看过鬼戏呢。
她嘴里叼着糖人,说话含糊不清,拉住叙儿的袖子开始撒娇:“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叙儿以为她是因为初来襄城,没见过这些才会感到好奇,于是笑着牵过她的手,朝着反方向走去:“好,带你看。”
阴暗无光的拐角处立了个小摊,摊后的男子也不吆喝,就静静地坐着。
往那随意一瞥,时聆不禁怔在原地,不是为了那个小贩,而是因为那摊子上,摆着许多假面。
精致华丽的狐狸面放在中间,光彩夺目,显得尤为突出。
一如当年。
时聆慢慢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了许久,才轻声问道:“这个怎么卖?”
男子闻声抬头,也不说话,默默伸出四根手指。
还是一样的价,时聆心想。
眼前的人沉默寡言,很难跟当时那个热心的小贩联系到一块。
但这并不重要,时聆拿着狐狸面转身离去。
原本叙儿在边上等她,看清她拿着的东西,立马惊叹道:“好美的假面!”
时聆将狐狸面举到她面前,脸上洋溢着盈盈笑意:“给你。”
叙儿如获至宝,将假面拿在手里,反复欣赏,不可置信道:“给我吗?”
“嗯。”时聆小声回应,“给你。”
很早就该给她的。
早在百年之前。
见她这般欣喜,时聆鼻尖一酸,要是真的就好了,她心想。
可真正的叙儿早就死了,死在烽火连天的战乱中,在那无尽的血泊里。
察觉到她的沉默,叙儿捧起她的脸,却对上一双泛红的眼。
叙儿惊慌失措愣在原地,磕磕巴巴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小十…你怎么了?是身上难受还是我让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想要这假面…我不要了……”
越说越急,到最后她自己都快哭了出来。
时聆使劲揉了揉眼睛,敛去悲色:“眼睛里进灰了。”
虽有心克制,但说话还是忍不住哽咽发颤:“都怪风太大了。”
话音未落,叙儿便靠了过去帮她吹眼睛,吹完又想将狐狸面还给她,却被一把推开。
对上她的视线,时聆坚定道:“给你。”
反复端详着她的神色,确认她没有不高兴,叙儿这才收下假面,小心翼翼地带在脸上:“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