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深潭,一条瀑布悬挂山间仿若一条银练。
在瀑布下水潭汲水时还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水声,但只是一转弯,那水声顿时消歇,只能听到隐隐的流水声,鸟鸣山更幽。
阳光透过密林形成光斑,时有时无地照在长满青苔的青石砖上。
楚岩汐拎着水桶轻快地行上山径,山颠一处向阳的地方有一幢小小的竹屋,与当年那幢被烧毁的极相似,只是建得粗糙许多。
但楚岩汐不在意,他只要有个地方可遮风躲雨就可以。
两个纸偶人见他回来,一个已经赶上前接过他的水桶,另一个则去照顾灶上的浓汤。
神荼好似知道楚岩汐不通家务事,离开前很知心地给了他两个纸偶人,藏在家里做做家务不错,却不能放出去,一阵风即能被吹得无踪影。
掀开布帘进入内室,靠窗的竹床上睡着一位女子,比纸偶人还更苍白的脸色,只是她的呼吸还算平稳。
楚岩汐在床榻前的竹椅上坐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她的手温热,让他放了心。
莲一一被他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看他一下,脸上泛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可眼睛一睁一眨似又要闭上。
虽知她魂魄上的伤要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楚岩汐还是忍不住抱怨,“又睡?真是猪。”
莲一一睡意蒙眬,连声“嗯”都没时间发出,即再沉入梦乡。
楚岩汐一直在她身边坐着,眼神胶着在她脸上,未再挪开。
对他来说,窗外已无风景。
日影渐渐西移,岁月无声,时光静好。
入夜时,莲一一才又清醒了些,她睁开眼未见到楚岩汐坐在身边,她也不担心,知道他不会走太远。
纸偶人端上熬得发黏的浓汤喂她喝。
这可不是什么美食,是一种药,味道实在太古怪,口感也不好,她拧眉努力下咽,相对于这三年在绝地死境所受的苦,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若楚岩汐在面前,她每次都尽量控制表情,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将药喝掉。
她这回也努力想将汤一口咽下,可是那汤粘稠得不像话,她连咽几下都吞不下去反惹得反胃想吐,她的脸涨得通红。
纸偶人赶快扶她坐直,给她轻拍后背。
莲一一道了谢,她并未得到回答。
纸偶人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好。
一旦平复呼吸,她坚持将药喝光。
她太渴望康复,不求太健康,至少不要总是渴睡,浪费同楚岩汐共处的美好时光。
在绝地死境中,每日四季更替都让她痛不欲生,不知多少次她已到放弃的边缘。
尽管放弃是那么简单,只需一个小小的信念,可对她来讲,楚岩汐与生命同等重要,她一样也不能放弃。
她坚信楚岩汐不会放下她不管,他一定会回来将她带出去,只为能与他再相见,莲一一咬牙坚持,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她以为无法度过的日子。
每一日春尽时她都失望,每一日冬尽时她又生希望,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她备受煎熬。
她完全记不清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终于在一日寒冬,她的全身骨骼都已被冻得碎裂,她痛到无法自抑想要哭号时,漫天风雪中映入一位男子的身形,一身玄色衣裳,漆黑的发在狂风中飘扬。
这是她印象中的楚岩汐,又不完全是。
楚岩汐抬起手,似要与她相牵,“我带你出去。”
莲一一无处不在,这里是她的世界。她无形的身体很想投入他的怀抱,却不可能。
“岩汐,你长大了。”莲一一在他身边缠绕,卷起风雪漫飞。
她无需讲话,只在心中想着,那话语已充满整个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