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茶茶胃口小,在府内用膳桃红只给小半碗,可出门到了别人家,总是结结实实一大碗扑起的米饭。
这日在宫中和皇上皇后吃便饭,因着傅北的关系,谢茶茶常常往宫中跑,俨然没了初时的拘谨小心,随意了许多。
不知是客气还是什么,祁嬷嬷总给满满一碗饭,不管她说多少次,解释多少遍她胃口小,不用那么多免得浪费,都无济于事。
祁嬷嬷总是过分慈爱,对她爱得深沉。
半碗过去,她的食量已经被填满。咀嚼的速度缓慢下来,手中银箸悬在半空中,不想吃了但又不好意思浪费,停顿着消磨时间。
不在自己府内,由不得性子。
她忽然味同嚼蜡。
满桌的宫廷美食色香味俱全,各打个的赛高,看着尤为隆重,尤其是占据中央位置的松鼠桂鱼,鱼肉分置两边,条切成方便吃的形状,汁水淋在上头,色泽极为诱人。
可她吃饱了就是吃饱了。
皇后见她不动筷了,招呼她快吃,“是宫里的菜不合胃口吗,怎么不吃了?”
闻声,桌上所有人看了过来。
谢茶茶:……
皇后太过热情客气,她盛情难却,嘴唇哆嗦了下,又夹了筷藕片送进嘴里,一下下咀嚼着,动作缓慢如没了牙的老妪。
皇上没觉得什么,收回视线继续吃饭,他瞧着这菜挺好,女人就是矫情。
傅北不动声色地看了谢茶茶一眼,从她手里拿走饭碗,替换上他那个吃完了的空饭碗,就着菜一口口吃得自然。
桌上的大家都愣怔了,皇上和皇后对视一眼,瞳孔微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北在吃谢茶茶的剩饭?
皇上知晓傅北这人有多难弄,但凡菜色糟糕些他都不伺候,眼下,他居然能吃别人的剩饭?
他清了清嗓子,以为傅北是懒得叫人去添饭,冲着一旁的祁嬷嬷招招手,“你去给傅尚书添饭,瞧把人给饿的。”
祁嬷嬷也惊到了,回神领命,“是。”
她几步上前,傅北抬手制止了她。
“没事,不用。”
皇上表情一言难尽,瞅了傅北好几眼,他的爱臣怎能落魄成这副模样,他瞅着都寒掺。
“傅北,宫里又不是亏待你了,饭都不给你吃。”
傅北这才明白皇上的想法,唇角泄出笑意,淡漠的五官更添几分俊朗,他眼神看向谢茶茶。
谢茶茶只觉头皮发麻,假装没看到傅北的眼神,垂首坐在位置上,端过茶盏抿了口,天知道她恨不能原地消失。
她也觉得傅北疯了,在府中吃她的剩饭剩菜没人看到没关系,可这是哪儿啊,这是皇宫啊!
礼仪条框最为严苛规矩的地方,他太失体面了!
连带着她也搞得非常尴尬,呜呜呜,谢茶茶内心下起滂沱大雨。
疯了,真是疯了。
坤宁宫内,气氛仿佛被按下了休止键,落针可闻。
全场神态自若,与常无异的只有这场尴尬的始作俑者——傅北。
他抬头扫了眼大家,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浪费粮食可耻,夫人的场子我来收,有什么问题?”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寻常是多挑剔苛刻的人吗?现在说得冠冕堂皇。
唯独傅北面不改色心不跳,几口将谢茶茶的剩饭扒完,许是有些着急,嘴角无意沾了一粒米,在他矜贵淡漠的面庞上很违和。
皇上抬眼间,目光精准地落在那粒米饭上,勾了勾唇角,姿态放松了些,语气吊儿郎当的,“看来是朕平时待傅尚书欠好,傅尚书还要带饭回府。”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话,皇后和谢茶茶都朝傅北看去。
傅北一时间承受着所有人的强烈注视。
瞧见那粒不懂事的米,谢茶茶反应极快地从衣袖中掏出锦帕,一个不注意,连带出了一颗金豆豆,圆滚滚地咕噜咕噜迅速逃离。
落地声不小,桌上几人都听到了。
谢茶茶也顺势瞧过去,看到地上一闪而过的金灿灿,她眉眼一顿,伸手去摸她的衣袖,空空荡荡没有那颗小金豆了!
糟糕!
是她的小金豆!
她的焦急全然表现在脸上,清冷的面容突然变得生动活泼,秀气的眉心微蹙,小脸巴巴的,嘴巴向下瘪委屈坏了。
她想抓傅北衣袖,让他帮着拿回金豆豆。
这手才伸出去又急急收了回来,不对,电石火光间,突然想到那小金豆上的“北”有可能是谁了。
当下,她顾不上那小金豆,掀眸眼神呆愣地去看傅北,神情错愕万分。
傅北浓眉微顿,立刻放下手中银箸,甚至来不及抹去嘴角沾着的米粒,转身正面朝向谢茶茶,刚想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