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田雨的哭闹,姜迎瞧见围在自己小院附近的村民越来越多。
在这个偏僻而又落后的小村庄生活了九年的姜迎深切知道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既不惧法律也不讲道理唯独畏惧人言,他们生怕成为家家户户茶余饭后反复咀嚼的话柄子。
拿捏对方的心理,姜迎也应对自如,再抬眸时她满含不忍的目光地扫过周围每一位乡亲的脸庞:“三伯三伯母,秀林庄离这儿太远了,我是这里唯一的大夫,若是我远嫁,那生病的父老乡亲便要去数里外就医......我实在放心不下。”
若说刚刚在姜家小院外围着的村民只是想听个墙角寻个乐子,但姜迎的话宛若直接砍在他们的大动脉上,一个个揭竿而起。
“田大娘,既然姜姑娘自己也不愿远嫁,你们又何苦逼她呢?”
抬眸望向率先开口王大娘,姜迎记得她有一个身体虚弱的八旬母亲几乎是三天一大病七天一大病,所以王大娘隔三差五就要来请姜迎去一趟。
有了领头羊,后面的人也无所畏惧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田雨夫妇。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脸称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姜丫头拉扯大的?”李大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话赶话说快了,直接贴脸开大,“明明姜丫头爹娘死后你们姜家人全都撒手不管,让一个刚会走路的女娃娃自生自灭,还是人家毫无血缘的张顺东精心将姑娘养大的,如今倒开始攀亲,害不害臊啊!”
这话直接让田雨夫妇涨红脸,可半天也憋不出半句反驳之言。
李大娘的话勾起了姜迎蒙尘的记忆,她仍旧清晰地记得穿到原主身上的那天天寒地冻,漫天大雪,而原主就身穿一身破破烂烂的单衣倒在雪地之中——原主是被活活冻死的。
现在吃饱穿暖的姜迎回想起那日仍会不自觉地打寒颤,那日刺骨的冷风如刀将寒冷的苦楚刻进了骨髓。
那年茫然不知所措的姜迎赤脚踩在厚实的雪地上走了许久才躲进一座破庙避寒,可却未曾想到破庙里竟然还有几个正在烤火的老头。
温暖对于饱受寒冷的人而言无异于是水对于鱼一样,姜迎本能性想要靠近火堆,可却无意间瞧见了烤火老头的眼神,姜迎敏感地察觉到其中的怪异那浑浊得发黄的眼眸之中也好似升腾起一种诡异的火光,闪耀着骇人的兴奋。
纵使贪恋那份温暖,但姜迎也不敢久留转头就想要跑,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双粗糙黝黑的大手拦腰抱起。
恐惧沿着脊椎一路蔓延四散顿时姜迎像一只炸毛的猫一般奋力挣扎,手脚并用地胡乱踢打,可瘦得似小猫一般的姜迎的力道于那些成年男子而言无异于挠痒痒,他们甚至懒得花力气阻止她的动作。
“救命。”本能的恐惧感让姜迎扯开了嗓子地呼喊救命。
可这万里飞雪的天气,又有谁会来这荒郊野岭的破庙?
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呼救都未曾得到回应,姜迎缓慢地闭上双眼,她想或许死了就可以回到我的世界了,也好也好.......
可下一秒,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液体溅在姜迎的眼睫上,轻颤的睫毛微微分开,她看见一个凶狠的大叔,他手中的刀尖还在滴血。
可不知道为何姜迎并不畏惧,她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温热尸体快步走向面前的大叔。
“姜家小丫头?”大叔不敢置信地擦干净姜迎脸上的血迹,轻声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刚穿越过来的姜迎也不知道为何原主会在这个大雪天出门,怕说多了露馅,于是姜迎只是抿了抿唇缓缓摇头。
许是大叔猜想到什么,低声摇头叹息,然后将沾了血的刀插进腰侧的刀鞘冲姜迎伸出双臂笑道:“走!姜家丫头,张大叔带你回家。”
细细辨认过张大叔眼眸之中的情绪后,姜迎徐徐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了张大叔粗粝的手掌上。
那天姜迎是穿着张大叔的皮袄,趴在他宽广而又温暖的肩背上回得村子。
这些年都是张大叔照顾陪伴着姜迎长大的,于姜迎来说张顺东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思及张大叔,姜迎的目光止不住地落在姜来身上,她必须要将姜来和徐文的事情尽早告诉张大叔绝不能让张大叔再被徐文蒙蔽。
被这些聒噪的村民指责得心烦意乱的姜来余光瞥见姜迎好似在看他,他才侧目准备看看那个丫头又准备使什么坏,结果却对上一双锐利的琥珀色眼眸。
姜迎那丫头早被那个少年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姜来总觉得那个名为王行的少年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对视了一会儿,他烦躁地避开了这种无意义的视线交锋。
眼瞧见今天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姜来黑沉着脸背着手快步离开姜迎的小院,丝毫不顾仍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田雨。
闹了半天的田雨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姜来早已经走了,这才慌忙起身甚至顾不上掸掸身上的尘土就着急忙慌地追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