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者欲|上(2 / 3)

对于提尔斯将如何铁血统驭他在人间的乐土将如何进一步践行其积年作风,大公倒的确抱有些微关注兴味。需知纵使凡人灵性于神圣分毫无用,可既已为他之附庸,便等同做全身心皈依的传道者,若令其门下残酷凶名于人世更得远扬,也将多少助他权柄愈发茁壮而辉煌——无可匹敌,不可撼动。那也算是提尔斯远离世外神圣戏台后,在人间为他进献的独特诗篇吧;他将勉强摒弃其来源低俗,并予以接纳。

提尔斯如期入觐,叩首,跪拜,献上虔诚顶礼。这行走于禁庭深宫的酷吏素来野蛮名声在外,却也同样无比纯熟精通附庸于神圣的法则,他完全是那粗俗制烛人可称优秀的前辈。拜别之刻已至,他更将词藻华丽颂诗之文层出不穷吐露,而那仿佛还并不足以形容其感念御主之心万中之一。

将所有美饰的言语收于耳中又任其尽数在记忆瀚海中随波漂远,至于大公——座上神像早已习惯了沉默接受朝贡,联通上与下的阶梯亦高耸巍峨宛若天渊,他其实没有那么多话可对这即将回去民间的旧日宠臣遥遥嘱咐。

这个人应当离去了。同下臣佞宠周旋,也并未比与血亲姊妹们同坐更有趣上几分。

“那么,就从此时此刻起,你做回凡人。”漫不经心任目光巡游在深重殿堂,大公以一锤定音言语收回赐予对方可于神圣高庭身陷永恒而不老不死之福佑,末了,直至余音杳然而提尔斯仍恭敬挽手长久等待,他方才回转视线切实落于他身上,再留下一句闲聊似的感叹,“的确,你倒还可以回去人间……”

提尔斯道全仰赖御主仁慈恩沐,大公不置可否,又问起另件毫不相干的事:“你执掌异端仲裁所,有多少年了?”无需思索,对方旋即报出个数目,足可昭显他将圣主恩典有多感怀在心,铭记准确。这——就是他与她的不同了,大公非常笃定;她不会记得,而那颗愚钝至极的脑袋恐怕也不曾拥有可堪承受一切过载的事物的度量。不过,因他早已知晓,所以不觉失望,而只觉可笑。

最后,在打发对方之前,他留下了一道新的预言。

“我不常看顾人间。”大公如此说道,随后是短暂停顿,却也留出了足够眼前之人领悟旨意的余地同时间。

这倒绝非虚言。对于左右人世兴亡的“神的游戏”,腥红大公并不如其他兄弟姐妹一般热衷沉溺。所以,他又悠然提起某个业已为他所认定的事实,“大约是因为过分远离圣廷,有些人似乎已遗忘了畏惧滋味太久——”

不愧是跟随他积年的曾经最好用的副手,提尔斯一点就通,向上方高座再度恭谦俯拜,以待迎接他神圣主人那将号令一切预言成真的旨意:

“在下必将于人间翘首以盼——伟大如您,新的道场设醮而升坛。”

闻言,大公唇畔浮现丝缕真心实意的微笑。“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然而恒凝的圣像从不向座下庸俗子民展露似人微笑,因此那真实笑意也转瞬即逝,杳不可追。殿中人无言。大公微微颔首示意,这一回确无更多旨意,提尔斯隆重叩首,彻底拜别而离去深宫。

高堂归复寂寥,他再度无事可做。唯独远方隐约传来纵情声色靡靡之音,是他的姊妹们正照旧行宴享乐,而大公不欲参与。自他身畔那源出乡野的弄臣前去执掌仲裁所后,泱泱圣廷竟再无一件值得神圣聚首的盛事;这里只有永恒无甚新奇的节目,永世面目模糊的弄臣,纵然来了又去上演千回万遍,也如同人间反复轮回的纷争一样是幼稚儿戏,于是,不必在意。

除了高坐而等待,现今他还可以收获何等乐趣?

那么,他想要望见——

这具躯壳诞育自最纯然的幽邃,他流淌的血液想要侵蚀显露于外躯壳的任一处便也轻而易举。像蛛丝像密网像致命漩涡,幽邃探出它漆黑触角一缕,融入进冷绿眼瞳。他翕合的睫羽是一帘幕布,一道阴翳。它们掀起又落下,落下又掀起。最后,当其后无光的世界彻底敞露,那双眼终于照亮了某处地底的国。

她……

她在那里。他洞穿了她的全部。他看见她在那里仿徨,徘徊,挣扎,哭泣;她逐渐麻木,她必须巡游,然后,她接受了唯一的出路。

暗自忖度时机已至,现在,腥红大公决定收归对她特别纵容的恩典并赐下更崇高福佑。

渺小低俗之辈试图同恢弘圣廷神性对抗的一切举动都本应为徒劳的无功,她绝不会是挣扎着不愿被神圣吞没的唯一外来者,无论做第一个抑或最末一个。只因有他默许,那理所当然是一种庇佑,她方才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得以在神圣不可侵犯之地刻下她污秽行迹……

“人间”?唇齿间滚过那个字眼,那描述野蛮粗俗领地的字眼即使仅只偶尔令声响存在于此也属亵渎叛逆,更遑论被她猖狂铭刻,此时他略带戏谑赏玩过来自于她的零碎言语,暖昧不清似情人交颈的呢喃只可依存在隐秘舌腔而不容宣告于世。他也望见她居所重重帷幔之后床榻上刻痕,因她已久不在禁宫,痕迹十分依稀以至调动尽全部想象力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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