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倒是把时星然问住了,他们现在还不是情侣,她还没向他坦白那件事,到时候他可能会离开。当着别人的面否认的话,她不知道黎记淮会怎么想。
“阿姨好,我是星然的追求者。”代替沉思中的时星然,黎记淮沉声回应道,曲手捏紧变空的手心。
姜母不依不饶,非要来再次试探他们的关系。“啊,那你们这是已经准备买家具了吗?”
黎记淮察觉到话语中的恶意,“随便看看罢了。”
“星然,反正你之前也去过我们家了,不如也帮姜远看看哪款比较合适,你们年轻人的眼光我们这辈老年人是跟不上了。”
姜母接着爆料,当着黎记淮的面明晃晃地说她去过别的男人家里。
时星然不是傻子,明显感觉到她在泼脏水,皮笑肉不笑地回复她:“阿姨,我也就去过那一次,我记性不好现在已经不记得你们家里是什么样子,还是不瞎给参考意见了。”
“说的也是,本来女生就不应该随便去男生家里,不然叫人看笑话,说你不检点。”姜母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像是极度认同自己的这句话。
说完后她又抬起头,轻叹一口气,做出惋惜的表情。“你妈妈走得早,可能没人教你这些,以后啊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你说什么!”
毫无防备的时星然,正面撞上锋利的剑,生生刺穿她的心脏。
她被自己信任多年的人背叛,将她不示众的秘密,在暗地里流传出去。
2012年秋,W大辅导员办公室内,刚入学不久的大一的时星然在辅导员的桌子前坐着。头顶的老式大吊扇缓缓地转动着,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星然,学校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上学也很不容易,我们会帮你去争取助学金。需要你收集一下相关的证明材料,还有一些其他的文件,再写一份申请书交上来。”
桌上摆着时星然的家庭情况调查表,纸的上半部分被杯子压着防止吹走,下半张纸不停地摆动,家庭成员那栏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老师,写了申请书后,要在全班面前演讲吗?”时星然盯着那张单薄的纸,轻声问道。
“这个你放心,不会做公开的这种演讲。但是为了保障公平性,会召集班里的其他不申请助学金的同学,私下来投票和评选,后续的助学名单也会进行公示。”
辅导员拿出助学金申请表,盖在家庭情况调查表的上面。用手指着每一栏的内容,告诉时星然应该填哪些内容。
“家庭情况写你父母车祸的事情……,身份就填:孤儿……”
时星然的背渐渐地弯曲,头也慢慢地低下去,手指抓紧木质椅子的边缘,指节都泛起白。
“那我不想要助学金可以吗?”
“啊?”辅导员震惊地松开手,满脸震惊地惊讶道。
失去外力按压的纸,轻飘飘的重量抵挡不住风的力量,从桌面上被掀飞,吹到地面上。
“我不愿意将我的家庭情况对外公布,我也不想要被别人知道我的秘密。”
初高中时期的时星然,家里虽然不算是什么富裕的家庭,但也勉强算是小康。所以贫困生申请这种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
在那个年代,贫困生申请是件竞争相当激烈的事情,因为大家的家庭条件都算不上很好。
申请贫困生的人需要站在教室讲台上,当着全班人的面,大声念出自己的申请书,就像是在比较谁更惨一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服众。
时星然当了很多年的听众,也知晓了很多悲惨的故事。
班里那个看起来开朗的女孩子,实际是被爷爷奶奶拉扯着长大。帅气的很会打球的班草,父亲在工地上摔断半条腿……
他们站在讲台上,红着眼大声朗读着那张写满不幸的纸。有时候讲到半途,哭得泣不成声,控制不住的鼻涕也流出来。
金钱能压倒自尊。
时星然的心里被塞满难过与悲哀,她其实并不想看见别人的伤口,尤其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
要自证自己是个受到伤害的弱者,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受伤不一定会招来同情,还有可能会招来嘲笑。
放学的校门口,勾肩搭背的男生嬉笑道:“你说他打篮球打得这么拽,天天瞧着神气的不行。他爸真的是个瘸子吗?”
“原来他妈跟人跑了啊……”这些人像是说着戏文里的笑话,放肆地大笑。
时星然看着那群哄闹的人,他们完全没发现议论的对象正在他们身后。而那个人只是沉默不语地盯着,也没有冲上来教训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总是活力四射在球场上发着光的人,在那个瞬间,他身上的光像是被一层灰尘覆盖了,突然就暗淡了下去。
时星然不希望成为别人口中议论的对象,所以在大学的那几年从来没有申请过助学金,对自己家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