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坐在马车靠边的位置,书箱和食盒小心放在脚边,只是上马车这一点的时间,她就被大雨扑头盖脸浇了一脸。
天色昏暗,黑云压城,马车帘子四遮,黎淳坐在正中的位置,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下。
他本就严肃,不说话时威严更深。
江芸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打破沉默,但又有些胆怯,只好闭嘴装死。
“你身上就一条帕子?”黎淳的声音马车内响起。
江芸芸呆呆地啊了一声。
“你把帕子给了她们母女,就不担心自己也淋雨着凉了。”黎淳的视线看了过来,哪怕隔着昏暗的光影也能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打量。
江芸芸没想到他看到了刚才门口的一幕,呆怔着,好一会儿才诺诺开口:“我,我强壮。”
黎淳无语地沉默了。
雨滴打在车顶上发出沉闷叮咚的声响。
马车并未疾行,可雨水还是顺着风飘了进来。
江芸芸小心翼翼地收了新衣服的袖子。
“每日吃饼肚子不饿?”黎淳身形极稳,声音跟着四平八稳,再一次打破沉默。
江芸芸摸了摸肚子,老实交代:“饿。”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更别说江芸芸还在读书,早上一个饼,晚上一个饼,晚上又吃粥,她大晚上都会饿醒,只好三更半夜爬起来喝水。
“那馒头为何不吃完?”黎淳又问。
江芸芸窘迫说道:“觉得好吃,想给我娘和我妹也尝尝味道。”
“一共才六个馒头,你自己要吃,又要带给家人,怎么舍得匀出两个送给那队母女?”黎淳的袖子动了动,他似乎是想要避开飘进来的雨,又似乎是想要借着漏进来的光打量着面前之人。
江芸芸坐立不安。
黎淳的口气太过平静,可那双眼睛偏又锐利,好似质问,又好似打量,不辨喜怒,这是上位者的威压。
江芸芸捏着手指,心跳微微加快。
她该说一些好听的话,博得他的赞赏,又或许说一些民生艰苦的想法,加深他对自己的印象。
可那些话在她嘴边滚了又滚,她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对母女落魄穷苦,小心翼翼的样子。
小妇人脸上还有几分年轻之色,可手却又黑又粗糙。
她自然可以踩着她们去攀高枝,大部分人的青云路都是这么走上去的,而且助人为乐也该得到回报才是。
马车内的两个各自在沉默。
“因为我有多的。”她低着头捏着手,平静开口。
“我只吃了一个,食盒里还有五个,给了两个,还有三个,到时候娘和妹妹,还有陈妈妈都能吃到一个,我既然有多的,为什么不帮她们一下。”
这不是一个至情至善的答案。
也许黎淳并不满意,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打量着江芸芸。
江芸芸正襟危坐。
“若这盒食盒里只有四个馒头呢?”再一会儿,黎淳咄咄逼人质问着,“你还会帮她吗?”
江芸芸捏着手指,缓缓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
“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
马车进入一段颠簸的路段,车帘子晃得厉害,黎淳的身形在风雨交加中依旧沉稳如山,可依稀落进来的光照着他黑白交加的眉毛上,也能让人一窥探其真实的面容。
他正注视着江芸芸,洪波涌起,那双衰老的眼眸被大雨润湿,泛起水波。
江芸芸在他的注视下并未低下头来,反而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但这些我是不赞同的。”黎淳话锋一转,“善行尽,必有祸,你小小年纪能顾人顾己,这很好。”
江芸芸没想到能到这位严苛老人的夸奖,半晌没回过神来。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你一样也没学会。”
江芸芸还没高兴多久,又被骂了一顿,蔫哒哒地低下头。
“擦擦脸上的水。”黎淳缓缓闭上眼,“右手边第三个暗格里有帕子。”
车内安静,两人不再说话,江芸芸擦好脸上的雨水,捏着手心柔软的帕子,好一会儿才问道:“小子有一事不明,求问先生解惑。”
“问。”
江芸芸小心翼翼叠好帕子,放在膝盖上,沉吟片刻后谨慎开口。
“我看那条贯穿整个扬州的河,船只来往很多,而且吃水都很深,说明扬州客流量非常大,安利也该带得动客食,那对母女小打小闹的摘蘑菇,加起来不过一斤,为何醉扬州的掌柜会因为太多人采摘而低价收。”
她顿了顿,找了个理由:“是因为大家不喜欢吃蘑菇?所以需求少?少量的采摘就完全可以供应?”
“扬州素有扬一益二的美称,运河与长江交汇,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