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喧闹的二楼一瞬鸦雀无声。
来人蒙着面身穿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屏风一倒他就大步踏了进来,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了叶暄凉。
叶暄凉错愕之余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认出这衣裳是叶汀山昨日换上的翁语的,才勉强松了口气。
约莫是醒时没看见她才出来寻找。
不对,叶汀山怎么知道她在永兴楼?
还这身打扮闯了过来,不知道的以为是上门打劫的。
她面色未变,准备一会儿稍稍挣扎一阵就装晕,却没料旁边一个身影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叶暄凉忘了起身,惊讶地瞧着凌书渐往前走了几步,好生开始讲道理。
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局促地站在一边默不吭声,悄悄朝着叶汀山摇了摇自己手里的刀。
叶汀山一眼认出,于是隐于面罩下的神色略微放松,目光也柔和了一些,不轻不重睨了凌书渐一眼就转头就朝叶暄凉看去。
叶暄凉讪讪笑了,拿上伞,与凌书渐知会了一声:“找我的。”
凌书渐:“……不早说。”
他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叶汀山,好像要从厚实的包裹之中瞅到什么真面目。
叶汀山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转头之后目光就再没落到过凌书渐身上,一只手悄摸抬起,扯了扯叶暄凉衣袖。
叶暄凉知道这动作是在催自己快走,却险些没忍住笑。
她强压下笑意,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先走了,多谢款待。”
也许因为走得急,“款待”二字险些没压住声音恢复成了女声,叶暄凉慌乱之间只看见凌书渐脸色突然有了一丝变化,没多细瞧就被叶汀山拉走了。
不少人循声凑过来看热闹,见了这光景一阵失望作鸟兽散。
叶暄凉步子很稳,却是早慌了神。
方才那一声“款待”,凌书渐没听出来吧?
自己这易容术也算炉火纯青了,翁语初次见到都没能分辨出男女,凌书渐应当没那么轻易看出来。
更何况接触这么少,他哪怕真的怀疑,那也绝说不准。
只要她今后再谨慎一点。
叶暄凉惴惴不安下楼,自然就不知道身后一道目光缀着她身影,沉思了许久。
惊惶地走出了楼又走出了好远,叶暄凉扭头确认已经看不见永兴楼高高的酒旗,才转向了叶汀山。
“我记得我走时屋里分明还没动静,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叶汀山一言不发,只顾着走。
叶暄凉:“……走远了都,你还担心他追上来不成?”
沟通无效,她有些心累。
于是之后一路无言。
叶暄凉憋了一肚子话,进门那一刻怒气到了顶峰。
“你好歹说句话吧,一路上默不吭声就只顾着走,我还以为什么人跟踪我们,还白担心一路!”
“最看不得你这毛病,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讲了多少还死性不改。你若是不想认叶家不想认我就趁早改名换姓滚出去,别在这白让我担心嚯嚯我心力!”
她还想接着说,被叶汀山一句话打断了话音。
叶汀山垂着眸嗫嚅道:“我担心。”
叶暄凉气笑了。
她感觉再与叶汀山这样交谈下去,迟早要被这个不懂事的哥哥给气死。
“罢了。”叶暄凉兀自冷静了一会,发觉自己跟这人说这么些纯粹是吃饱撑的,干干脆脆地将他发配去了伙房。
雨歇风止,树下落红满地。
叶暄凉掐算着日子,去酒窖抱了坛新酒,埋在了海棠树下。
春分时埋下,待到冬至挖出,那就是冬至酒了。
春分踏花,夏至闻虫,秋分画月,冬至观雪,在叶宅,以往都是要配酒的。
叶暄凉埋了酒,没想到还有什么事宜,就怡然自得走去了伙房监工。
“监”了一眼她就再也不愿让叶汀山干活了。
叫他去做饭没叫他烧屋!
骂骂咧咧把人赶出来后,叶暄凉面对着满屋狼藉,想敲晕自己不再管事了。
叶汀山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满手炭黑,不知道是摸了烧焦的柴火棍还是什么。
往锅里一瞅,才见是昨晚做了却一个人没动筷子的清蒸鱼。
锅里油放少了,那鱼本就是熟的不需要进锅油炸,在叶汀山手里一倒腾,已经焦黑得不成样子。
不能吃了。
这人一声不吭毁了一道菜。
叶暄凉拳头捏紧,头一次像翁语一样想把叶汀山赶出门去。
罢了,毕竟是亲哥,世间仅此一位。
她正想着要如何处理满是焦油的锅,身后忽然就传来声问话:“阿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