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添自然听到了这番动静,隔着台阶与晏竹对望了一番,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走。
舒家女子果真是美人辈出。
当年舒夫人嫁与丞相何玄,在京中尚且算作是明珠蒙尘。
如今舒鹤芳华正好,却仍是待字闺中,莫不是上天予他的福气?
柳云添笑了笑,对手下招了招手。
晏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沈文生迟了一步,行至医馆门口,已不见晏竹踪迹。
他拉住了一个小童,问道:
“可见了元道镖局晏姑娘不曾?”
小童点了点头,指了指南边下山的路:
“往那儿去了。”
眼见晏竹是往下山的方向去了,沈文生理所当然地想着他应是回镖局了,便全心全意放在舒鹤身上。
丹郁扶着舒鹤深入林中,她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小声道:
“姑娘,天色已是不早了,何不明日再来?”
舒鹤摇了摇头,并不作声,继续往前走。
推开老旧的木门,舒鹤轻手轻脚地走入屋内,点起桌案上闲置着的灯,室内仍是十分昏暗。
似乎屋子里许久未曾通过风,墙边悬着一件尚还往下滴水的外衣,鼻尖萦绕着阵阵若隐若现的霉味。
丹郁找了个铜盆来,将那件外衣拿出屋子,重新拧干。
床上的人咳了咳,说道:
“倒点儿水来。”
舒鹤手背轻轻一贴,已是有些掉漆的砂壶内,仅剩下一点凉水,上头还浮着点看不清的杂质,不像是能入口的模样。
她去外头重新打了半桶水,丹郁见了便上前帮忙。
“姑娘去见先生罢,这儿我来看着,一会儿水开了给姑娘拿过去。”
舒鹤点了点头,低声道:
“有劳了。”
走到床边,舒鹤敛衽福身,完整行了一礼,轻声道:
“阿鹤见过先生。”
床榻上的人不甚利索地翻了个身,试图用手臂支起身子,却一下子脱力,栽倒下去。
舒鹤连忙起身去扶,稍用了些力,才将那人架回原处。
那人喘着粗气,如同溺水濒死之人般吃力地吐息着,听得舒鹤都有些气闷来。
“阿鹤,你去过金陵了?”
舒鹤侧身半蹲在他的旁边,轻轻地用自己的肩膀给他施上一点依靠来:
“是。”
那人叹了口气:
“阿鹤,不必瞒着我,舒家当年待夫人如何,我是知晓的。”
“亲生女眷尚且如此,你即便是关系上近些的亲戚,与他们又是未见上过几面,他们怎会将你当作亲人一般看?何来的祭祖一说?”
“私下金陵前,为何不来与我商议?”
舒鹤默然不语。
那人咳了咳,说道:
“何止如此,你还将我予你的玉佩,拿出来给外人看了,虽说是生死关头迫不得已,可你也太高看了我……”
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接上自己方才的话来:
“曲十娘恨我入骨,你拿信物出来,只有催命的作用……”
“但结识了天盟谷易觉瑜,可谓是因祸得福。”
诸如种种,舒鹤从未对他说起过,可他谈起来,却好似如数家珍。
“先生……一直有眼线跟着我么?”
那人笑了笑,搭上舒鹤的手背:
“阿鹤,你之卦术,十有八九,皆是我请了昔日同门师弟来教你的。”
“揭示天意,窥得天机,我怎会不知?”
舒鹤垂眸笑了笑:
“是阿鹤逾矩了,先生勿怪。”
“先生……我命不久矣之事,想必沈文生应对你提起过罢。”
舒鹤抬眸看向他。
他掀开斗篷,露出已是有些骨瘦嶙峋的身躯,面上似是只挂着一层薄薄的皮一半,虽已是迟暮之际,却仍是可看出昔日一点风流俊秀的遗迹来。
“先生千秋福佑,不必妄自菲薄。”
“千秋……我为丞相之时,这等吉利话听文武百官讲了不少,先帝信了,举国上下亦是随之信了。”
“最后,盛世一朝倾倒,百年心血付诸东流,到头来空无所有,什么都不曾剩下。”
“何玄……呵,不过是我苦心经营一世的声名罢了。”
“如今还剩下些什么呢?故人皆辞,连妻女都护不得,这些年来你不认我,我自然不会怪你。”
“先生,”舒鹤笑了笑,轻声道,“阿鹤福薄,不敢辱没了先生身后之名。”
“若先生不弃,阿鹤愿为先生左膀右臂,听凭吩咐。”
何玄咳了咳,扶着舒鹤的手臂坐起身子,几乎费